奢華的大将軍府,卻有一處角落的亭台樓閣被暴力摧毀,修建起來了一個樸素,卻很有生活氣息的小茅屋,宇文則于院中石桌旁獨自枯坐,門外有人匆匆而來,卻隻在門口處便急急停下腳步,不敢入内。
宇文則睜開眼睛,緩聲道:
“何事?”
來者半跪在地,開口道:
“回禀将軍,薛霜,百裏封,以及王安風三人,今日即将離開了扶風城。”
“同行者爲隐門青鋒解弟子,爲首者名爲宮玉,曾在江湖上走動,修爲大緻在中三品,精擅劍術。”
聲音微頓,繼而再度開口詳細禀報,宇文則雙眸微阖,片刻後,開口道:
“将他三人身邊的人手撤回。”
男子微怔,繼而便沉聲答應下來,無聲離去。
宇文則雙目閉合,平靜地坐在這院落之中,面容冷峻,古井無波,右手手指屈起,輕輕敲擊在石桌桌面之上。
“學宮派向青鋒解的祝壽隊伍,并且有人手持未知古籍。”
“若是出了問題,出手者将會面對起碼兩個龐然大物,爲了可能存在的一絲線索,不可能做到如此程度。”
茅屋内傳來聲音,宇文則睜開眼來,臉上不化的寒冰散去,變得柔和,起身入内,腦海中則随意爲這件事做出了最後的判斷。
“除非幕後的那個人,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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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隐世,遁于山外之山。
俗世無緣者,不能入内。
青鋒解所在,要從扶風郡,更向北走,那位墨家夫子有墨家機關鳥,一日可達,但是王安風等人騎馬而行,則是要路過許多城池,不着急趕路的情況下,少說也要四五日時間。
一行八人沿着官道而行,青鋒解四人坐騎都是雪色駿馬,渾身無有一根雜毛,唯獨四蹄宛如潑墨,性極溫順,不愛嘶鳴,速度卻是極快,王安風和薛琴霜都是豎瞳青骢馬,拓跋月胯下則是一匹赤色寶馬,性子和她本人一般烈,速度更是不慢。
唯獨百裏封,胯下隻是一匹尋常黃馬,縱然衆人都壓下了速度,也隻是勉強能夠跟得上,方才跑了一個上午,這匹小黃馬就已經渾身冒汗,嘴角出現白沫,顯然是已經到了極限,必須休息。
眼見着快要跟不上衆人的速度,宮玉看了一眼百裏封那匹喘着粗氣的黃馬,神色不變,勒動了馬缰,道:
“前面有私驿,日已過午,休息片刻,養足精神再上路。”
百裏封聞言大喜,松了口氣,拍拍自己的小黃馬,道:
“老弟啊,加吧勁兒。”
“馬上就休息了。”
黃馬輕嘶一聲以作回應,倒似是多了兩分氣力。
王安風在旁聽着百裏封不住的鼓勵聲音,微微一笑,心裏倒是覺得,這位宮玉前輩雖然不苟言笑,但實際上卻頗爲和善,遠不如面上那般清寒。
大秦天下幅員遼闊,境内驿站極多。
官驿隻允許官府人員使用,主要用于傳遞各地訊息,私驿則不然,是爲各地客商歇腳所用。
那驿站的旗子遠遠地便能看到,驅馬過去,發現店内已經坐了不少人,衆人從早上出發,到現在尚未進食,幹脆拿兩個桌子拼到了一起,坐下點菜。
青鋒解四人神色依舊冷淡。明明是炎熱天氣,身上竟然是沒有出了一絲汗水,而百裏封則是拿着菜單翻動,點了好些個肥美肉食,看他模樣,若非顧忌宮玉,甚至還想要來一壺好酒下肚。
正在此時,另外一桌的客人似乎已經酒足飯飽,叫了掌櫃結賬,出手頗爲豪爽,将一錠銀子扔在了桌上,也不要找零,便起身離開,皆是筋骨粗大,身上各有兵刃,穿黑布衣裳,背後背着遮陽的鬥笠。
路過王安風這一桌子的時候,看到了幾位少女姿容,眼中微亮,卻又忌憚衆人身上兵刃,不敢過于放肆,隻是眼珠子仿佛黏在了幾位少女臉上,頗爲迷戀地地掃了兩眼,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青鋒解衆人眉目冷淡如常,拓跋月則是劍眉倒豎,恨不得拔刀而起,但是她畢竟也有些江湖經驗,知道犯不着爲了這些江湖無賴拔刀動怒,王安風卻神色微有變化,手掌朝着木劍的方向本能動了下。
此時他體内正有一絲絲極爲細微的熱流彙聚,化爲了元氣被他的金鍾罩内功吞噬。
藥王谷,混元體。
有毒?
但是毒性很弱。
吳長青的教導浮現腦海,王安風心中明悟,轉過頭去,看得到那些大漢已經帶起鬥笠,一個個吆喝着驅趕闆車離開,上頭裝滿了貨物,蓋了一層層黑布,看不真切究竟是什麽。
但正是方才這些江湖客路過王安風身邊的時候,身上殘餘的一絲絲毒氣令少年的混元體自發運轉起來。
隻是他修行尚淺,猜不出這種毒究竟是哪門哪類。
王安風微微皺眉,心有疑惑。
這種毒的威力實在不夠,如果不是他有混元體在身,這些毒氣在入體的瞬間,就會被内力輕易化解,不會有任何的效果,甚至無法讓他察覺。
風字樓中,有記載江湖上以毒入武的流派,但是這麽弱的毒還有什麽用?
還不如一把鋼刀來的厲害。
“來,安風,你喜歡什麽菜,點吧。”
正在此時,一旁百裏封将那竹簡遞給王安風,打斷了少年思緒,索性便将此事抛在了腦後。
各人自有各人的機緣和秘密,何必探究。
接過竹簡展開之後,隻見每一根竹子上都刻着菜名,林林總總約有二十來道,每一道菜似乎都頗爲誘人,難以抉擇,少年看了片刻,心中沉思。
拿這道菜……會不會太素了?
這道鹵豬肉似乎不錯……不,近來天氣炎熱,這裏又不可能有地窖。
很可能不新鮮……那拿這一道比較好?
果然還是第一道菜比較好……
王安風沉吟片刻,卻不發一言,旁邊小二臉上的笑容都已經有些僵硬,難以維持,少年方才将竹簡攤開,指着一道菜,慎而慎之地道:
“就,這道了。”
“好嘞,客官您稍坐!”
小二把菜名記下,一時間竟有種解脫之感,喊了一聲,将那菜單撤了下去,複又上了一壺好茶,王安風起身,先是用茶水燙過了杯子,方才倒好八杯茶水,分給衆人。
坐回了原位,擡手飲一口茶,燥氣頗重,勉強入口,但是一上午沒有喝水,倒也頗爲舒暢。
宮玉将手中茶盞放下,開口道:
“方才那些人,是‘行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