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陽爲忘仙郡龍骧将,實力如何,絕不遜色于這郡中所謂的一流高手,盡管自封内力,也有可能因爲大意而輕敵……可無論是下方少年人給這位磊落不羁的将軍尋找了多少個借口,眼前的一幕卻也是真實無比,比腳下的大地還要真。
一介少年,逼得同等修爲的成名高手,回防自身,甚至于不得不暴起防禦。
若是在三十年前,這個少林王安風是否就能夠真正擊敗當年同爲少年人的龍骧将,甚或于……
擊殺之!
那三十年後,眼前的藍衣少年,是否又是一個名動江湖的名宿俠客?
當發現自己的思維正不可遏制朝着某個深淵滑落,每一個世家子看向王安風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鄭重和隐晦的閃動。
“哈哈哈哈,好功夫!好功夫!痛快!”
徐子陽看了看自己身上糾纏的墨龍勁,卻放聲大笑,眉目之間似乎發現了了不得的開心事情,手掌拍了拍王安風的肩膀,大笑道:
“拳術不錯,攻我手上的,卻又是什麽武功?”
王安風此時身軀酸痛,腳下微微踉跄了下,卻面色不改,道:
“隻是醫術控針入穴之術而已……”
徐子陽微愕,失笑道:
“控針?你小子哪裏來的針?”
王安風搖了搖頭道:“确實沒有針,但是既然說伐木可以用斧,也可以用拳,終究隻要能斷木即可,控針也隻是爲了将内力傳導入穴,那麽針也好,拳也罷,又有什麽分别?”
龍骧将咀嚼了下這番話,眸子微微亮起,繼而撫掌長笑,如若喜不自勝般大笑道:
“好好好!”
“你若不隕于江湖厮殺,三十年後,我不如你!”
“賢侄,快些過來喝酒……要不然,你的小妾老頭子就笑納了,今夜裏來一個八十老翁做新郎,一樹梨花壓海棠。”
正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綿綿密密,餘韻悠長,竟然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徐子陽笑容微滞,有些頭痛地敲了敲額頭,苦笑道:
“小兄弟,老爺子再叫,他輩分太大,老徐就先走一步……他日有緣,再一同飲酒!”
言罷随意一踏虛空,身上遊龍肆虐,震蕩着周圍空氣都變得粘稠,宛如神龍踏波,隻在瞬息便破空而去,空氣之中,唯有豪邁大笑不羁而起:
“哈哈哈,老爺子,且等等,說好,老徐的美姬你可不許碰!”
大笑之音遠遠而去,那作爲仲裁的中年男子滿臉郁郁之色地看了看遠空,暗自裏罵了兩句,方才甩着一條赤裸裸白生生的胳膊走上擂台,陰着張臉看着下面,道:
“還有誰要打?”
聲音落下,滿場死寂。
方才那瞬息萬變的交手,實在是精彩至極,連戰九場,九場連勝,或者現在這王安風已經體力大失,但是下方的可都是少年。
少年子弟,少年子弟,少年人的心中總是驕傲的。趁人之危上去挑戰,就是赢了也不過是個沐猴而冠,洋洋得意的小醜,淪爲笑柄惹人不齒。
見此情況,王安風心中才稍微放下些心來,此時他身軀确實是已經極爲疲憊,約莫隻能夠再擊敗數人而已,心中放松下來,偏頭朝着薛十三等人放下看去,卻隻看到了風流倜傥的夏侯軒和醉眼朦胧的皇甫雄,并不見那熟悉的面容,神色便微微一怔。
“安風,不要看啦,那小子走了。”
皇甫雄注意到他目光,咽了口酒,滿臉的愉悅,高聲叫道:“這小子被自家人看破了原先的布置還不知道,方才被拎着走了,說要關上他三年的禁閉,到他滿十七歲才扔出來,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王安風微微一怔,雖然還在擂台之上,卻還是忍不住失聲叫道:“什麽?!爲何不告訴我?!”
夏侯公子輕搖折扇,面色也帶着些幸災樂禍的愉悅,道:
“他怕影響到你的交手,畢竟那懲罰可是不輕。”
王安風張了張嘴,心裏有些惱意,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正在此時,下方一個少年突然躍上了擂台,面色俊秀,眉眼飛揚,正是之前曾見過的王柏,下方那些世家子神色微怔,那第一個出手挑戰王安風的少年突地便大怒,高聲叫罵道:
“王柏你個腌臜貨色,給老子滾下來!”
“趁人之危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陣陣叫罵聲音比之于剛剛讨伐王安風還要暴怒,隻是矛頭卻指向了同爲世家子的王柏,後者抿了抿嘴,突地從腰間拔出一柄長劍,輕輕松手,竟然連鞘直接沒入了青石地闆之中,隻留下一個劍柄,道道裂縫浮現在青石之上,顯然是銳金之氣就連劍鞘都無法完全遮掩,如此鋒銳之器,令下方叫罵聲也不由得一滞。
王柏嘴角輕挑起,看向王安風,抱拳道:
“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家傳輕功,也算是可以與王兄交手一二。”
“若我敗了,這柄遊龍望月劍,便交于王兄。”
“若我僥幸勝了一招半式,也權當做個朋友。”
王安風雙目微阖,道:
“方才,你聽到了吧……”
王柏眼底有些快意,心道縱然打不過你,也要給你添些賭,嘴角微微挑起,故作不知道:“王兄說的什麽?”
“我朋友要走,我要送他。”
王柏笑起,雙手展開了一個招式,從他之前對于王安風的觀察,這算是個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便言談舉止,甚至神色都頗爲有禮,含笑道:
“所以說我也來和王兄交個朋友,左右都是一樣。”
“請指教!”
王安風擡眼看了下他,臉上神色恢複了之前的沉靜,嘴角卻輕輕抿了抿,輕聲道: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當我的朋友?”
嘩啦!
袖袍揮灑,平和沉靜的少年毫不留戀勝負,徑直越過神色僵硬的王柏走下擂台,夏侯軒神色微變,看他道:
“你這樣,是想要吃下那懲罰不成,再說十三自你交手第二戰便被掠走,那老頭子輕功強的可怕,你根本追不上了。”
“速度快是他的事,可追不追卻是我的事情。”
王安風輕呼口氣,抱拳道:“敢問他們去往了哪個方向?”
夏侯軒面上有些猶豫,而皇甫雄卻已經插嘴道:“你去郡城北,那處渡口,應該找得到。”
“多謝皇甫兄。”
王安風抱拳一禮,直接邁開大步而去,衆人懾服其威,都給他讓開了一條路,夏侯軒神色複雜地道:
“你爲何要告訴他。”
“因爲我欣賞他,值得一交。”
“但是有那老頭子在,他不一定追得上,就算是追得上……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皇甫雄神色變幻了下,繼而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道:“那便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情了。”言罷右手一揮,手中空了的酒壺破空而出,直接将王柏想去拔起長劍的手掌打得揚起,繼而一步躍出,在空中虛踏數步落于擂台之上,靴子穩穩踩在了那柄長劍劍柄之上。
王柏神色微變,道:“你作甚?!我不比了……”
皇甫雄笑道:“誰說不比了?你方才說要和王安風交個朋友,他是我的朋友,而我一向信奉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這種東西向做我的朋友,豈不是侮辱了我和我的朋友,若不爲我朋友和我朋友的朋友出口惡氣,朋友我心裏實在不舒坦。”
王柏被他一連串的話弄得有些頭暈,叫道:
“你這分明就是強詞奪理!”
皇甫雄神色微僵,有些挫敗地歎息道:
“我真的不适合論辯之術啊……”
王柏心中微松口氣,便看到眼前少年拎起了自己的拳頭,歎息道:
“所以我一向覺得能動手就不要打嘴炮。”
龍吟虎咆之聲,陡然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