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下的少女忍不住驚叫出聲,而這似乎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一般,王安風瞳中有絲絲縷縷的神光彙聚,清喝一聲,右掌反手握住曾博手腕,猛地進步翻轉,将後者壓制在地,左手如刀鋒出鞘,穩穩頓在後者脖頸之上。
充當裁判的中年男子眸子微亮,颔首道:
“勝者,王安風。”
曾博捂着自己的手腕,苦笑道了一聲厲害,踉跄走下台去,連勝兩場,卻連什麽都不曾拿得下,實在狼狽,王安風眸子微阖,看着下面那些年紀與他一般無二的習武者,那些人或是桀骜,或是平和,手持利刃,盡數看着他。
師父說,要讓我将他們全部壓服。
非無一人願上。
而是無一人敢上,心中憤懑,卻無人敢于拔劍。
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那眉目淺淡,宛如清風般的少年雙手抱起,朝着台下衆人深深行了一禮,道。
“少林王安風,向衆位請教。”
“請賜一敗。”
一言既出,滿場皆寂。
一名少年愣了愣,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數息之後狠狠地摔下了手中的酒壺,臭罵一聲,猛地躍起,上了擂台,王安風微微抱拳,而他卻連回應都沒有,隻是看着王安風,冷笑道:
“想拿我們當跳闆?你也太嚣張了!”
“小爺懶得和你多說,看招!”
言罷直接朝着王安風沖來,拳路缥缈靈動,宛如流雲激流,變幻莫測,王安風微微吸了口氣,雙拳緊握。
既然是要連戰,那麽體力必然是個問題。
所以選擇……
速殺!
眸子微亮,清喝一聲,右拳毫無半點花哨,以最爲常見的中平掌擊出,氣勢雄渾,因爲才見識到了剛剛硬接王安風拳腳的下場,那少年果然極爲警惕地朝着一旁避開,而在這個時候,王安風身子驟然加速,就如同剛剛曾博一般迅猛地靠近了少年。
左手并掌直取腰腹。
右肘屈起,宛如将軍策馬擡槍。
繼而猛地擰身旋肘,肘鋒發出了一道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聲,穿破兩者的距離穩穩頓在了那少年的喉頭。
極速驟停,一股勁風将那少年黑發吹得揚起,在他因爲驚怖而放大的瞳孔之中,映照着前方少年的臉龐,平和溫醇,雙眼之中卻滿是如布局者般的冷靜漠然。
肘鋒緩緩收回,那少年腳步一軟,直接坐倒在地。
王安風抱拳,道一聲承讓,繼而微整袖袍,朝着前方微微拱手。
依然隻有一句話。
“請賜一敗。”
聲音傳出,場中一時間竟無人敢回,死寂片刻後,一人喝道:
“這是在挑釁諸位!”
“在下雖然不敵,也願和這小子鬥上一鬥,他還能将我們都挑了去!”
怒喝聲中,一名少年直接躍上台來,手中不是拳套,而是一柄木質長刀,刀鋒微揚,喝道:
“某忘仙張家弟子,挫挫你的氣焰!”
“少林王安風,請指教。”
一十三息之後,張姓少年踉跄落地,已經是滿臉煞白。
耳畔再度傳來那如噩夢般平和誠懇的聲音:
“請賜一敗。”
………………
今日是八月十五,秋意漸濃,并不适合交手,隻适合于看那紅楓漸落,銀杏泛金,山下便是忘仙郡的郡城,各大世家門派,皆有傳人在下面這城裏,這些門派的名字,這世家的一個個姓氏,代表着的就是一位位傑出的高手。
每一年的雛鳳宴,便是這些高手記憶中第一次騰飛的時候,一個個年輕的名字被刊登在雛鳳榜上,傳遍這忘仙郡千裏土地,他們在這還不成熟的時候,通過戰鬥吸收經驗,迅速成長。
但戰鬥必然有勝負之分,總有人會被當作踏闆。
或少。
或多……
啪!
伴随着一聲清脆的聲響,一位少女手中雙刺被王安風雙拳擊飛,跌落在地。咬牙待戰的時候,一隻拳頭已經穩穩停在了她的喉間,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那一般無二的平淡聲音。
“承讓。”
少女雙眸瞪大,不甘心之餘,浮現出的竟然是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畏懼。
這……怎麽可能?
連戰八場,連勝八場!
他不會疲憊的嗎?
王安風微微呼出一口濁氣,感覺到體内似乎隐隐浮現出一絲疲憊,但是神色不變,雙拳抱起,儀态端正,朝着下方微微拱手。
踏!
幾乎是他行禮的瞬間,所有的少年俠客,世家公子面色微白,整齊劃一朝着後面退了一步,在他身前讓出了一大片的空白,眼前這個少年真誠的面龐在他們眼中卻有如惡鬼般可怖。
王安風微微一滞,而在此時,在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長笑,一柄木劍如電光疾馳,落在擂台之上,繼而一道白色身影疾步而來,跨上了擂台,右手握住劍柄,隻是木劍卻在此刻發出了一聲悠長劍鳴,在王安風眼中劃過了一道璀璨的光華。
後者瞳孔微縮,猛地向後退去,與此同時,左手橫拍向了來敵的手腕之處,勁氣勃發,來人似乎知道威力,不曾硬接,身形一轉,長劍毒蛇一般襲上了王安風的脖頸處,但是在這一刻,王安風的右手已然擡起,身形偏轉,五指極爲精準按在了木劍劍脊之上,将這一劍攔住。
随後,氣勁勃發!
轟!
雖說不是很強悍,但是卻足以牽動氣流鼓蕩的勁氣相互碰撞拉扯,王安風腳步連退,而那身影卻已然落在了擂台之上,那名充當仲裁的中年男子皺眉怒喝道:
“是誰!”
“竟敢來此放肆!”
那人不答,卻隻是笑了一聲,手中木劍擡起猛地橫掃,如未蔔先知一般落在了中年男子的右拳之上,那名出手的仲裁神情微愕,随即直接朝着後面踉跄暴退,右臂之上的衣衫竟然直接崩碎成了碎屑,如蝴蝶一般散落下來,駭然道:
“誰?!”
“不過是很久沒有見過這麽有趣的小家夥,有點想玩玩看,嘿嘿,你不必管我。”
來人一撩衣擺,卻是一名極爲潇灑不羁的中年男子,随意朝那邊的裁判擺擺手,朝着王安風笑道:
“小小年紀,口氣挺大,怎麽樣,我也在下頭,你說說看,我能不能和你一戰?”
“當然,我會暫時自封内力,且以十招爲限,如何?”
王安風呼出一口濁氣,心中畏懼緩緩消失,變化爲了冷靜和興奮,緩緩抱拳:
“少林,王安風。”
那人放聲長笑,道:
“哈哈哈,有膽色有膽色,某忘仙郡龍骧将徐子陽!”
“看劍!”
伴随着興奮的酣暢笑聲,徐子陽并指在身上數穴點過封住内力,掌中木劍微顫,劍路登時展開,相較而言更爲精純的内力伴随着輕快而淩厲的劍路直接化作了一片寒芒襲向了王安風,隻在呼吸之間便已經出現在了後者眼前,看那樣子竟然是根本來不及反應,引動了一陣驚呼。
那仲裁臉色一片鐵青,提起了周身功力,隻等着出現意外便急急去救人。
比如說現在。
但是就在這仲裁已經邁出右腳的時候,看似還有幾分茫然的王安風卻是猛地一退,速度更勝于木劍一籌,一時間在這擂台上一人暴退,一者急沖,劍鋒懸在空中,進不得一寸,也不敢退後一絲。
白色長袍與墨藍衣擺糾纏,如白雲行于蒼穹之上,并不肅殺,反倒有幾分詩情,而在即将墜下擂台之時,王安風腰部發力,身子一旋,拳鋒猛然砸在那失了氣魄的木劍之上,發出了當的一聲輕響。
一股鋒銳的光華出現在了少年黑色的雙瞳當中。
嗡嗡嗡~
氣勁貫穿于五指,扣在長劍之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劍吟聲,周圍的少年們雙目不由得睜大,但是還不等他們的驚呼吐出,王安風已然左手化掌,猛地拍在了長劍之上,在劍鋒旋轉之前将那木劍震蕩出去數寸。
與此同時,身形偏轉,右肘以旋身之勢朝着徐子陽腰腹砸下,其鋒銳淩厲之勢遠非之前的出手可以比拟,而且速度極快,徐子陽心中一個咯噔,那身影已然出現在眼前。
心中一驚,體内的氣勁化作了咆哮的遊龍湧入長劍,劍随身轉,回防己身,他的内力畢竟比王安風精純許多,更兼此時爲了保住臉皮也是‘全力’施爲,長劍竟然險險在拳鋒砸落之際劃過了道完美的防禦弧線,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但是就在這是,一隻白皙的手掌突兀地浮現,在他的眼底拉出了一道深深的陰影。
啪!啪!啪!
幾聲輕響,随之而來的便是數個穴道猶如針刺一般的劇痛,内力自封已無禦體之功,手掌不由得一松,下一刻,掌中的長劍已然易主。
心中着急,但是徐子陽卻并沒有失了分寸,身形一穩,雙掌交錯,正要施展雲墨掌法對敵,但是就在這時,一隻大腳已經以猛烈的氣勢蹬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令得他也是一個踉跄失了平衡。
緊接着,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腿腳已經籠罩了他的身軀,根本就沒有任何章法技巧,粗糙野蠻卻如同雨打芭蕉一般急促剛猛,衆目睽睽之下,徐子陽的身形被迫地一步步向後退去,堪稱瘋狂的腿法連擊以一記猛烈的鞭腿抽擊告終,徐子陽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剛剛擡頭,一道陰影就籠罩了下來——
數米半空之中,墨藍勁裝的少年人趁勢躍起,左手握拳,右掌倒扣木劍,躍至最高處時,少年的身子微微一頓,随即旋轉着劈斬而下。
轟!
氣浪迸發,掀起了一地灰塵,一條墨色巨龍沖上蒼穹,昂首怒嘯直震蕩地群山皆應。
王安風踉跄落地,手中木劍在浩大真氣之下化爲了齑粉,強忍身軀酸痛,面上卻安靜平和,朝着前面自解封印,宛如神将下凡般氣魄淩厲的徐子陽微微一禮:
“承讓。”
腳步微側,目光落在了那諸多少俠之上,王安風雙手抱起,朝着台下衆人再度行了一禮。
“少林王安風。”
“請賜一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