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沉淪的平原上照進了本不應出現的月光,在早已終結的世界中心,上層叙事者靜靜地俯卧在螺旋形的山丘上,帶有神性的節肢仍然緊緊地攀附着那些由曆史碎片凝聚而成的山岩,清澈的月光仿若輕紗般覆蓋着這個神性的生物,明月高懸在山丘的正上方。
高文仰起頭,看着那隻巨大的蜘蛛。
祂仿佛是死在了追逐月光的路上。
祂追逐的當然不可能是月光,這個沙箱世界就和外面的現實一樣不存在“月亮”,但祂那攀附山坡而死的姿态……倒确實像是在追逐着什麽。
馬格南仰起頭,上層叙事者的節肢遮擋了月光,在他身邊投下巨大的陰影,這位暴躁的紅發主教微微眯起眼睛:“咳……真是壯觀……”
“我們來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一面……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尤裏忍不住問道,“上層叙事者已經死了,難道要把祂複活之後再殺一遍?”
“祂的屍體确實在這裏,但想想那層欺騙了我們所有人的‘帷幕’,想想那些襲擊我們的蜘蛛,”高文不緊不慢地說道,“神明的生死是一種遠比凡人複雜的概念,祂或許死了,但在某個維度,某個層面,祂的影響還活着……”
高文說的很含糊,是因爲有些事情連他都不敢确定,但關于“神明的生死”他确實是有一定猜想的——現實世界的衆神也“死”過,弑神艦隊的戰鬥記錄和深海中、忤逆堡壘中的神明屍體更做不得假, 然而神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回歸, 一次又一次地響應着信徒的祈禱,這就足以說明一件事:
哪怕一個神死了,屍體都擺在你眼前,祂在某種層面上也仍然是活着的。
賽琳娜同樣仰起頭, 謹慎地觀察着那巨大的蜘蛛殘骸, 眉頭微微皺起:“祂臨死前似乎在保護着什麽東西。”
高文順着賽琳娜的視線仰頭望去,他看到上層叙事者的節肢之間有格外粗大的蛛絲纏繞, 而在蛛絲的縫隙之間, 似乎确實隐隐約約有什麽東西存在着。
那好像是數個用蛛絲纏繞而成的“繭”。
上層叙事者就好像在保護着那些“繭”一樣,一部分節肢緊緊地收縮在身體下方。
“确實是在保護着什麽……”高文皺了皺眉, 邁步朝前走去, “或許那些被祂保護起來的東西就是關鍵。”
然而就在他走向那座螺旋山丘的時候,一陣無形的風突然吹過了荒蕪的平原,在被風卷起的塵埃和碎屑中, 高文等人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等到這陣風平息,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前方不遠的地方。
那是一位身披陳舊長袍的老人,身材高大,須發皆白,手中提着一盞似乎已用了很久的破舊燈籠。
自稱爲上層叙事者神官的杜瓦爾特。
尤裏和馬格南的表情瞬間變得鄭重起來, 同時他們注意到那位名叫“娜瑞提爾”的白發女孩此刻似乎并不在地面的老人身邊。
杜瓦爾特從風中走來, 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高文身上。
“我很驚訝,”他看着高文說道, 嗓音卻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慈祥和藹,而是帶着某種尖銳嘶啞的震顫,仿佛其喉嚨早已腐爛, 聲音是從支離破碎的血肉中共鳴出來一般,“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個體……你帶來的信息, 險些污染了整個故事。”
高文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他隻是上前一步, 一柄黑色中泛着暗紅的長劍便突然出現在他手中, 再向前一步,他便披上了這副身體七百年前征戰沙場時曾穿戴的厚重甲胄。
“也好, 這樣的‘交談’方式更直接一點。”
衣衫破舊的杜瓦爾特面色平靜地看着一言不發便拔劍上前的高文,語氣淡然地說着,随後不慌不忙地扔掉了手中的燈籠。
燈籠中的火光瞬間熄滅,然而在火光破滅的一瞬間, 無數升騰的陰影便突然從杜瓦爾特老邁的軀體上逸散出來, 那些影子瘋狂地嘶吼着, 在空氣中交纏膨脹,眨眼間便化爲了一個由灰燼、煙塵、影子和暗紅色花紋組成的巨大蜘蛛, 與那座螺旋山丘上死去的上層叙事者一模一樣!
一聲怪異的嘶吼聲從煙塵中響起,身上遍布神性花紋的黑色蜘蛛揚起一隻節肢, 擋住了高文手中熾熱的長劍,火花在劍刃和節肢間四散崩裂,杜瓦爾特那已經不似人聲的嗓音從蜘蛛體内傳來:“可惜的是,你這源自現實的劍刃, 怎敵得過無盡的夢魇……”
高文緊握長劍,與那些在煙塵中閃爍的暗紅色眼睛平靜地對視着, 一點點虛幻的微光在他的劍刃上蔓延:“真巧, 我在夢境方面也算略有精通……”
開拓者之劍表面騰起了虛幻的火焰, 前一刻還仿佛堅不可摧的蜘蛛節肢一瞬間被切成兩段, “杜瓦爾特”那龐大的軀體以不可思議的靈活方式瞬間側移, 躲開了高文接下來的攻擊,并發出一連串混沌莫名的嘶吼。
高文回轉手腕,長劍在身旁劃過一道半圓,下一秒便再次持劍而上,同時口中問道:“你是上層叙事者?還是祂的化身?投影?
“那個叫娜瑞提爾的女孩又是什麽?
“神明已死……那這裏徘徊的氣息又來自哪裏?”
蜘蛛化的“杜瓦爾特”面對着高文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一邊不斷閃避、反擊,一邊發出了夾雜着渾濁噪音的低語:“外來者……你的問題可真是不少……
“可惜的是,噩夢中沒有答案!”
一層濃霧突兀地降臨在平原上,厚重的霧氣轉瞬間屏蔽了所有人的感官,黑暗中隻能看到有仿佛巨大蜘蛛的虛影在霧中飛快移動着,尤裏雙手張開, 不斷勾勒出金色符文加固着所有人的心智,馬格南則掀起強大的心靈風暴, 不斷驅散那些靠攏過來的精神污染,賽琳娜手執提燈, 一邊警惕地注視着霧中的變化,一邊看向高文的方向。
高文一手緊握長劍,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濃霧,巨大的蜘蛛虛影在他面前一閃而過,他卻隻是平靜地後退了半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尤裏,馬格南,你們返回現實世界。”
……
永眠者總部的地宮深處,底層收容區内一片寂靜,仿佛整座宮殿都已經被甯靜的深眠籠罩。
靠近底層集結大廳、單獨的收容房間内,面容柔美,氣質恬靜的“靈歌”溫蒂正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注視着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渾身近乎透明的白色蜘蛛,看着它在牆角辛勤結網,看着它在地上跑來跑去。
溫蒂的面容平靜,眼神靜默如水,似乎已經這樣盯着看了一個世紀,而且還打算繼續這樣看下去。
突然間,她眨了眨眼,仿佛夢境驚醒般擡起腦袋。
在床鋪的對面,用魔導材料刻寫而成的海妖符文正在安靜地散發微光,泛着令人心神清明、思維敏銳的奇特力量。
溫蒂突然皺起了眉。
蜘蛛……執行嚴格管制和清潔制度的收容區裏爲什麽會有蜘蛛?
這位大主教站起身,下意識來到了那在牆角結網的蜘蛛旁邊,後者被她驚擾,幾條長腿迅速舞動開來,飛快地沿着牆壁爬了上去,并在爬到一半的時候憑空消失在溫蒂面前。
溫蒂的神色瞬間嚴肅起來。
她快步來到那扇鐵門旁,用力在門上拍了兩下:“守衛先生,外面的情況怎麽樣?”
一兩秒的延遲之後,門外傳來了某個靈騎士悶聲悶氣的聲音:“外面一切正常,溫蒂大主教。”
溫蒂皺了皺眉,悄然開啓了心靈視界,在心靈視界帶來的朦胧視野中,她透過那扇沉重的金屬大門,看到了站在外面走廊上的、穿戴着厚重頭盔和铠甲的靈騎士守衛。
盡管本身并不是擅長戰鬥的人員,溫蒂多少也算是大主教級别的神官,收容區内這些施加了防護效果的大門和牆壁并不能完全阻隔她的窺探。
“守衛先生,”溫蒂雙眼中流淌着微微的光芒,一邊注視着門外走廊上的人影,一邊用施加了些許力量的嗓音柔聲說道,“外面真的一切正常麽?”
“外面一切正常,溫蒂大主教。”
那身披厚重铠甲的守衛悶聲悶氣地說着,然而在溫蒂的心靈視界中,卻分明地看到對方慢慢擡起了右手,手掌橫置在胸前,掌心向下!
上層叙事者的污染?!什麽時候?!
本以爲自己是第一個被上層叙事者污染而受到收容的“靈歌”溫蒂頓時瞪大了眼睛,并隐隐約約意識到所有人都已經被某種假象欺騙,她的手按在那扇冰冷的金屬大門上,眼神迅速陳凝下來。
思考隻用了兩秒鍾。
下一瞬間,她轉過身子,身體貼着門邊的牆壁,眼睛緊緊盯着對面牆上那帶有神奇力量的、能夠淨化精神污染的符文,用清晰的聲音說道:
“緻上層叙事者,緻我們全知全能的主——”
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了守衛铠甲微微碰撞摩擦的聲音,似乎是在側耳傾聽。
“同胞,把門打開,”溫蒂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語氣平靜地說道,“主降臨的時候到了。”
門外平靜了片刻,溫蒂在這令人難以忍受的平靜中等待着,終于,她聽到靈騎士守衛的聲音傳入耳中:“我明白了,稍等一下。同胞,這真是個好消息。”
伴随着一陣金屬摩擦碰撞的聲響,溫蒂看到身旁的鐵門慢慢打開,随後一個身穿銀白色铠甲的身影走了進來。
“同胞——”那個身影開口說道。
溫蒂猛然伸出手去,抓住了對方的一條胳膊,緊接着一拉一拽,把那高大的守衛直接拽的在半空中甩了半圈,連人帶铠甲沉重地砸在一旁的牆壁上,鐵罐頭一般的全身铠在撞擊中發出了令人牙酸的一聲巨響——哐當!!
緊接着不等對方落地,溫蒂再次欺身上前,将還殘存着意識和反擊能力的靈騎士壓倒在地,雙手用力扳過對方戴着頭盔的腦袋,強行讓那雙面甲覆蓋下的眼睛和自己的視線相對,口中低喝:“注視我!
“心智震懾!”
身強力壯又有着不錯精神抗性的靈騎士面對一名大主教在如此近距離的突襲顯得毫無還手之力,幾乎瞬間便深度昏迷過去。
确認守衛再無還擊之力後,溫蒂才松開手,任由那沉重的頭盔在地闆上砸的哐當一聲。
随後她站起身,轉身走向走廊的方向。
但她剛走出幾步,即将邁出房門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内心深處傳來的警示讓她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并迅速回憶着自己是否遺忘了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
下一秒,她回過頭,看到了房間牆上那幫助自己一步步掙脫上層叙事者精神污染的神秘符文。
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還攜帶着污染,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此刻離開房間是源于自己的意志,還是源于别的什麽東西。
原地思索猶豫了片刻之後,溫蒂輕輕吸了口氣,迅速下了決斷。
必須去通知上層區域的同胞們——收容區已經污染!!
(媽耶!!!!!)
(精力耗光,菜的安詳……
雙更結束,接下來恢複單更。其實這次我并沒有攢夠存稿,這兩天的第二章一直是現寫現發的,到今天精力終于跟不上了……回頭想想,畢竟已經寫了十年,身體方面确實是比剛入行的時候下滑了很多,精力不夠,腱鞘炎好像還準備再犯,隻能到這裏了。
修養一陣子,然後再攢攢稿子吧。
最後閑着也是閑着,求個月票吧!這個月的下個月的都求一下,萬一有呢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