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而神秘的鍾聲突然在小鎮中響起,即便是永眠者的大主教也不免因這突然的變故緊張起來,包括丹尼爾在内的三名大主教不約而同地擡起頭,尋找着鍾聲傳來的方向,賽琳娜則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小鎮的變化——
從遙遠的街道盡頭開始,那些原本門窗緊閉内部漆黑一片的房屋,竟随着鍾聲不斷響起而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了燈光!
這一幕,就好像那些廢棄的房屋中突然有了居民,就好像這座死氣沉沉的小鎮正在迅速蘇醒一般。
眼看着亮起燈光的房屋正迅速朝着這邊蔓延,賽琳娜·格爾分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對着身後的那座小屋高聲喊道:“立刻撤出來!”
在小屋内查探情況的三名神官之前似乎完全沒聽到外面的鍾聲,但在賽琳娜高聲下令之後,他們還是立刻沖了出來,帶着一絲困惑回到了街道上,并看着那些燈光迅速從遠方蔓延過來。
僅僅幾秒鍾的功夫,他們之前在探查的那座小屋中也亮起了柔和溫暖的燈光,而剛才被打開的屋門則仿佛被無形的手推了一把,砰然關上。
小屋内隐約傳來了交談的聲音,走動的聲音,搬動桌椅的聲音。
這詭異悚然的一幕讓街道上的人面面相觑,那三名戴着貓頭鷹面具的高階神官更是忍不住拉了拉各自的衣領,顯露出一絲後怕。
高文皺着眉,來到那座剛剛亮起燈光的小屋窗前,透過窗戶木闆上的縫隙向裏面看去。
一名戴貓頭鷹面具的永眠者神官也靠了過來,似乎也想通過窗縫觀察一下房屋裏的動靜, 高文見狀便稍微往旁邊讓了讓, 和對方一同看向小屋内部。
那名永眠者神官對此一無所知。
小屋内,燈光溫暖明亮,卻看不到任何人影,隻有一盞明亮的燈台放置在堂屋中央的方桌上, 空蕩蕩的房子裏, 回蕩着隐隐約約的各種聲響。
很詭異——高文想道。
“很詭異,”與高文一同觀察屋内情況的高階神官收回視線, 帶着一絲緊張警惕彙報道, “裏面除了亮起一盞燈之外,沒有任何居民出現, 聲音是憑空傳來的。”
“……可能是記憶回響, 廢棄的心靈空間中殘存着集體意識所記憶的聲音和殘缺不全的景象,并随着時間流轉循環播放,”尤裏大主教平靜地分析道, “考慮到這裏是溢出污染區,類似情況很有可能出現。”
“……似乎并沒有額外的變化了。”賽琳娜·格爾分聽到尤裏大主教的分析之後點了點頭,并轉動視線,打量着街道——溫暖柔和的光芒從每一扇窗戶和門縫中灑出,道路兩旁那些鐵黑色的路燈也不知何時全部點亮,這座被陰雲籠罩的廢棄小鎮仍然空無一人, 卻已經被燈火照亮, 隻是那看似溫暖的燈火并不能帶給人絲毫的安全感,反而讓每一個造訪者心中升起寒意。
但除了這些燈光以及莫名傳來的各種聲響之外, 這座小鎮确實沒有更多變化,也沒有出現什麽危險事物。
賽琳娜收回視線,詢問起之前去查探房屋的高階神官們:“你們在裏面都有發現什麽嗎?”
“裏面空無一人, 大主教,而且萦繞着一種廢棄已久的‘氣氛’, 我們懷疑那是某種殘留下來的情緒共鳴……”
“所有器物上都幾乎沒有灰塵, 水瓶中還有清水, 花也未凋謝, 似乎前一刻裏面還有人居住,後一刻便突然消失了, 而這和那種‘廢棄已久’的‘氣氛’有些矛盾,不知道什麽原因。”
“光線在裏面受到壓制,照明術隻能照亮幾米遠,而且邊緣模糊不清。”
“房間角落的黑暗陰影很詭異, 看不清陰影中的任何細節,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裏面隐藏着虛無, 又有點像是夢境之城中那些未定義的區域。”
聽着神官們的彙報,賽琳娜點着頭, 并把視線轉向了街道的另一個方向。
她的視線突然凝滞下來。
“那邊那座教堂……”她緊皺起眉頭,用手中提燈指向街道盡頭的小廣場, “之前有麽?”
幾道視線同時投向賽琳娜所指的方向,所有人都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一座造型古樸,擁有尖頂和兩座小塔樓的灰白色教堂正靜靜地伫立在衆人視野中,教堂内黑暗安靜, 與周圍亮起燈光的民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那教堂裏似乎又不是徹底漆黑一片, 透過它正面的一扇玻璃窗, 高文似乎隐隐約約看到了它極深處的一點微弱燈光。
教堂本身的模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鍾聲響起之前, 它根本不存在!
那裏原本隻是個空空蕩蕩的廣場!
三名大主教忍不住交換了一下視線, 尤裏随即伸出手在空中虛按數次,閃爍微光的符文便在他身邊浮現出來,當高文猜測這符文是不是某種更加強大的心靈防護法術時,他卻聽到這位氣質斯文儒雅的大主教開口了:“監控組,我們周圍是否有新出現的心靈波動?”
符文組在空氣中蕩漾開一圈微光,有年輕的女性聲音從微光中傳來:“報告大主教——未觀察到新出現的心靈波動。”
尤裏對身旁的賽琳娜點點頭:“看樣子這東西不是從外部送進來的,也沒有發生新的溢出。”
賽琳娜皺皺眉,上前一步對着那些符文問道:“那你們觀察到意識蘇醒或二次入夢現象了麽?”
“報告大主教,也沒有觀察到——監控顯示你們那邊并無較大規模的心靈漲落。”
賽琳娜帶着思索,幾秒種後才作出回應:“知道了,繼續保持監控。”
散去符文之後,尤裏猶豫着問道:“要檢查一下那座教堂麽?”
賽琳娜看了看帶來的人手, 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提燈, 一番權衡之後點了點頭:“檢查一下——我們之前從未觀察到溢出投影發生這麽異常的變化,而且出現的還是一座‘教堂’……那東西或許會爲我們揭示出一号沙箱的現狀。”
永眠者小隊開始謹慎地向着不遠處那座教堂靠攏, 高文則在後面眨了眨眼。
這……原來他們行動的時候後方還有個負責監控的小組在做輔助麽?
腦海中冒出一絲感歎, 高文便搖搖頭,邁步跟上已經快要來到教堂門口的丹尼爾等人。
那座有着灰白色外牆的小教堂安安靜靜地伫立在廣場邊緣,昏暗的窗戶後面卻又閃爍着一點虛幻微弱的燈光,永眠者小隊來到它的門口,發現教堂的門口虛掩,露出了一道縫隙。
整個小鎮所有的房屋似乎都是門窗緊閉,唯有這教堂,它的大門竟然是虛掩着的。
這反常的情況反而讓人提高警惕,賽琳娜等人沒有貿然進入,而是開始從外部收集這座教堂的信息,嘗試猜測它的情況。
賽琳娜微微搖晃手中提燈,那花紋神秘典雅的提燈中散發出令人心境平和的白光,借着這白光的照耀,她湊近了教堂的大門,細細觀察着那扇古樸大門上的紋路,以及大門兩旁牆壁上的圖案。
高文露出有些好奇的目光,丹尼爾随即上前詢問:“賽琳娜大主教,您在找什麽?”
“神聖記号,”賽琳娜淡然答道,“這是一座教堂,理當存在神聖記号,用來标明它崇拜的對象到底是哪個神明——或許,我們能以此搞明白一号沙箱的污染究竟來自何方。”
高文瞬間明白了賽琳娜的意圖,也知曉了一個新的情報——原來,永眠者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污染一号沙箱的到底是哪個神明?!
他對此也不禁好奇起來,開始跟着賽琳娜一同檢查大門和牆壁上的那些花紋符号。
一号沙箱從設計上應該是一個不存在神明的“世界”,進入沙箱的心智也經過嚴格調整和記憶删除,确保不會有任何人保留關于神明的記憶、産生崇拜神明的念頭,因此理論上,一号沙箱裏是不可能有“教堂”這種東西存在的。
換句話說,從一号沙箱中洩露出來的投影裏隻要出現了教堂或其他類似的“神聖元素”,那就肯定與沙箱遭受的神明污染有關!
然而一番檢查之後,他和賽琳娜都沒看到任何能與他們記憶吻合的神聖徽記。
他們隻在教堂側面的牆上看到了一幅壁畫,那壁畫上描繪着一隻覆蓋天空的手掌,以及位于手掌下方的大地。
這幅壁畫也出現在小鎮裏的每一座房屋牆上。
高文忍不住皺起眉——難不成這個畫面其實就是“神聖符号”,就是這座小鎮裏“居民”們的宗教象征?
在他思索間,賽琳娜等人已經完成了對小教堂的外部探查,在一番商議之後,他們決定進入教堂内部。
高文隻好暫時放下心中疑問,邁步跟上了丹尼爾等人的腳步。
推開虛掩着的大門,那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的木門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丹尼爾随着賽琳娜、尤裏邁入教堂,隻聽到幾個腳步聲在自己耳邊回響。
老法師擡起頭,看到“域外遊蕩者”就在旁邊,在昏暗的教堂中閑庭信步般行走,便略微放下心來。
幾名戴着面具的高階神官走在三位大主教左右,有的點亮了照明術,有的啓用了心智防護的法術,在朦胧閃爍的光影間,教堂裏的景象映入衆人眼中——
一排排空蕩蕩的座椅排列在不算太大的教堂内,陳舊的木質地闆上略有些坑坑窪窪,座椅前方盡頭,是一座高出地面一個台階的平台,平台上安置着用來閱讀神聖書籍的木質書台,書台旁邊則立着一根黑色的燈柱,有一根仿佛快要熄滅的蠟燭被安置在燈柱上,正靜靜燃燒,照亮了布道台周圍很小一片的範圍。
而在那燭光搖曳間,丹尼爾等人赫然看到一個身披灰白色長袍的身影正跪在布道台前,似乎正在無聲祈禱。
由于光線昏暗,之前竟無人注意到那裏還跪着一個看起來像是神官的人影!
所有人第一時間提高了警惕,尤裏大主教手邊浮現出淡金色的符文光影,丹尼爾手中也具現出了一根造型古樸的法杖,幾名戴面具的永眠者神官則或是取出法杖,或是拿出法球,或是無聲準備咒語,或是展開了記錄法術的法術書,盡管他們視線中隻是一個看起來孤孤單單的祈禱者,但在這個詭異的“溢出投影”中,所有人都如臨大敵。
但在必要的謹慎和克制下,每個人都沒有貿然發出攻擊。
賽琳娜比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保持警惕,她則手執提燈,慢慢向着那跪在布道台前的身影走去。
後者在賽琳娜靠近到隻有幾步距離的時候才有所反應,那灰白色的長袍晃動了一下,身披長袍的祈禱者随即慢慢站起身來,在所有人神經緊繃的狀況下,那個身影轉過頭,看到了進入教堂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看起來普通且慈眉善目的老者,須發皆白,臉上皺紋遍布,他仿佛沒感覺到周圍緊張的氣氛,而隻是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地笑着:“啊,原來是有客人,鍾聲響起的日子,教堂裏可不常有訪客到來。”
“疑似可交流的心智,”永眠者小隊稍微靠後的位置,召喚出金色符文的尤裏大主教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暫停重置進程。”
高文淡淡地看了尤裏一眼。
另一邊,賽琳娜則平靜地站在身披灰袍的老人面前,手中的提燈散發出令人沉浸其中的柔和微光,她用再自然不過的語氣問道:“這是什麽教堂?”
身披灰袍的老人眼神似乎迷茫了一下,随即開口:“當然是……供奉神明的教堂……”
賽琳娜皺起眉:“神明?哪個神明?”
老人眼神更加迷茫起來,似乎有人提出這個問題本身便已經大大違背了他的三觀,但在短暫遲疑之後,他還是慢慢回答道:
“神明……當然是……上層叙事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