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土豆，土豆呢？”
“我家的土豆呢？”
奧卡用腳把坑邊緣的雪踢開，看着空蕩蕩的地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沒了土豆，他和阿媽就活不成了。在這寒冷的冬天，沒有食物，可怎麽活啊？
“阿媽！”
奧卡轉身向家裏跑，顧不得打擾阿媽的休息，大喊道。
“阿媽！土豆被人偷光了！我們的土豆沒了！”
屋裏，羅斯婆婆被吵醒，吃力地坐起來，愣了愣，看着慌慌張張推門進來的奧卡，相對比較鎮定。
“不要慌，土豆不是還有一些嗎？你先去打獵吧！我去找珍娜借一點兒！去吧！别讓坎伯蘭他們久等！”
羅斯婆婆看着門邊的幾顆土豆，慢吞吞地說。
“可是……小偷會不會……會不會？”奧卡看着牆壁上挂着的幾塊肉，擔心小偷再次過來。
“去吧！家裏還有雪狼呢！去吧！去吧！”
羅斯婆婆說完，奧卡看了一眼睜眼躺着的齊狼，瘦小的齊狼似乎特别懼冷，整個人都要縮在毛毯下，隻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
奧卡歎着氣，特别無奈，誰也不知道小偷還會不會過來。這裏的人就那麽些，互相都很了解，小偷也是其中的人，奧卡不清楚小偷是誰，但小偷一定知道奧卡會随着坎伯蘭他們去打獵，家裏隻有一個老人，小偷爲了更多的食物，很有可能再次過來。
有人的情況下就不隻是偷盜了，而是搶劫。阿媽一個人在家很危險。
雪狼，不一定靠得住啊！他太瘦了！
“雪狼……你保護好我的阿媽。”奧卡對着那雙倦意十足的眼睛，說道。
奧卡沒準備聽到回答，羅斯也是。母子倆對沉默的齊狼已經習慣。
所以，當他們聽到齊狼說話的時候，都很吃驚。
“好。”甕聲甕氣的聲音從毛毯下傳出，慵懶、疲倦、平穩，或許沒多少力量，卻給人的感覺是，值得相信。
矛盾的感覺！
“那我走了。”
奧卡看了一眼齊狼，點下頭。不再浪費時間，沖出門，向原定的集合地點狂奔。
跑了幾分鍾，遠離一座座蒙古包式的建築後，奧卡終于到達一個低緩的山坳裏，與等在那裏的十多人彙合。
“奧卡，你浪費了我們多少時間，你知道麽？”
人群裏，一個扛着長管獵槍的壯漢走出來，斜着眼睛憤怒地看着奧卡，十分生氣。
“坎伯蘭，天還沒亮，我想我沒有遲到，是你們來得太早了！”奧卡心裏的憤怒還沒消，看着這群人，感覺誰都有可能是偷土豆的賊。
坎伯蘭冷笑，指了指昏暗的頭頂。
“最近半個月，你看見過太陽嗎？”
“天越來越冷了。太陽躲了起來，白天的時間在變短，黑夜越來越長！你應該按照真正的時間來集合，而不是用天還沒亮做你睡懶覺的借口！”坎伯蘭摸出懷裏生了銅鏽的懷表，沒有打開，晃了晃，說。
坎伯蘭是這裏爲數不多擁有看時間工具的人，這是他除了槍械之外，第二個與衆不同的地方。不過前些日子有人懷疑地說到，坎伯蘭的懷表早就不走了，裏面的鎖芯都生鏽了。
雖然沒有傳到坎伯蘭耳朵裏，隻是大家都默默接受這個說法。也對，那塊懷表已經試用了好多年，早該用不了了才對。
怪不得最近幾年來，坎伯蘭給大家強調時間觀念的時候，似乎并沒有怎麽打開過懷表的蓋子。
奧卡想到這個，冷笑着說“睡懶覺？我奧卡從來不會睡懶覺！我腦袋裏的時間比你的懷表可準多了！”
“你放屁！”坎伯蘭惱羞成諾，落在後面一群裏的眼裏，對曾經的猜想更加相信。
奧卡抿着嘴“也不知道哪個小賊偷走了我家地窖裏的土豆，一顆都沒有剩下！如果不是爲了抓賊？我會和以前一樣，是第一個來的！”
土豆？
人群裏，莫森拽了拽帽檐，快要把眼睛全部遮住。
坎伯蘭看了後面的人一圈，看不懂爲什麽大家的眼神都在躲閃，難道被發現了？
不應該啊！
坎伯蘭握了握手上的獵槍，槍口往上擡了擡，“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麽？你以爲我會偷你的土豆？哼！我家的腌肉都吃不完呢！鬼才會這麽冷的天去偷你家的爛土豆！
“昨天的三斤野豬肉還好吃吧！真不湊巧，阿爾瓦昨天吃太多，分給他的七斤好像都吃光了，今天拉肚子，是過不來了。今天你一個人在前面探路吧！”
“因爲你，我們總共浪費了快十分鍾，所以不管今天弄到什麽，你都讓半斤出來吧！出發！”坎伯蘭彈開懷表蓋子，看了一眼快速合上，不滿地說。
“爲什麽？這不公平！”奧卡沖着走開的坎伯蘭說。
“這就是公平！”坎伯蘭舉了舉手上的獵槍。
坎伯蘭手上的槍和懷表不一樣，這槍可是還能使用的。
他說得對，獵槍就是公平。
奧卡憋了一肚子氣，但又不能不跟着去打獵，今天如果不能有大的收獲，他們過兩天就得吃臘肉了，臘肉是最後的儲糧，走到那一步，距離餓死也不會太遠。要知道，這個寒冷的冬天還沒有爆發最大的威力呢！
“走吧！奧卡哥哥！”莫森扽了扽奧卡的衣服。
這裏是被寒冷永遠眷顧的地方，隻有白天的極短時間内沒有風雪，再等下去，又得面臨風雪的侵襲了。
“唉！走吧！”
“莫森，你家還有多的土豆麽？”
“沒……沒有。”莫森慌了。難道雪狼不講信用，把他的事告訴奧卡了？
家中餘糧有限，外出打獵也不一定會有收獲，而且掌控話語權的坎伯蘭擺明了給奧卡難堪，今天他要做的比平常多，得到的卻一定很少很少。
還能活多久呢？
踩着厚厚的雪跟上衆人的奧卡忍不住在心裏想着。
……
奧卡的家裏，羅斯婆婆坐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躺了下去。
她是不能吃早餐的，不幹活的人，沒資格吃東西。而且食物越來越少了，沒有外來補充的話，會很快消耗一空。
可雖然是躺下了，她卻無法睡着。
這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羅斯婆婆閉着眼睛，在心裏說再等幾個小時吧！
這裏的早晨是人們一天中最不喜歡的時段，因爲除開打獵的人，這裏大多數人都不會吃早餐，即便是被屎尿憋醒，也不願意離開屋子，離開被褥。那會造成能量的消耗！
所以，羅斯婆婆需要等，等鄰居珍娜醒來，起床，她才好去借食物。
可能要等到下午三四點鍾，珍娜才會不情不願地起來，去上廁所，等她上完廁所，差不多四點半，那個時候的珍娜興許心情會好一點，願意接濟他們一家也說不定。
羅斯婆婆并沒有多大的把握能借到食物，畢竟上一年借的還沒有還呢！
一輩子生活在這裏，羅斯婆婆習慣了這種拮據的生活，即便是坎伯蘭的崛起，也隻是讓她家的生活更困哪了一點點，并沒有影響到老人家的正常生活走向。
活了很久，這就是優勢！羅斯婆婆對時間的把握很準，對人心的把握同樣不差。
比如，她知道珍娜這位老鄰居現在可能正皺着眉，忍住想要上廁所的想法，強迫自己再次進入夢鄉。
她也知道，奧卡肯定會被坎伯蘭一直針對下去，除非坎伯蘭和他那個吝啬父親一樣過早病死。這種事情，誰說的準呢！
羅斯婆婆當然也清楚家裏這位雪狼并不是什麽啞巴，對他突然說話的事情沒有一點疑惑，更不想去探究什麽。
可她今天還是忍不住失去了平日裏的穩定心态，因爲鼻子前有食物的味道，睜眼，面前出現半個爛熟的熱乎土豆！
“吃吧！我喝這些湯就好了！”
齊狼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了，蹲在火爐邊，單手握住滾燙的銅鍋，把同樣滾燙的幾口湯水灌進肚子，另一隻手上捏着奧卡留下的半個土豆，穩穩地舉在羅斯婆婆面前。
“你吃吧！你要走了？”羅斯婆婆沒有再看土豆，而是看着被土豆遮擋後，不完整的臉。蒼老的眼珠動了一下，看到雪狼身上穿好的衣服，還挺合身的，有些欣慰也有些難過地說。
“我會回來的。”
齊狼把土豆放在羅斯婆婆面前，空的銅鍋擺到牆邊，站了起來，赤腳向外走。
“等一下！”
羅斯婆婆叫住齊狼，慢悠悠地坐起來，在牆邊的雜物裏摸索。
半分多鍾後，羅斯婆婆翻找出來一雙黑乎乎的鞋，不知道該屬于布鞋還是棉鞋。
明白羅斯婆婆的好意後，齊狼愕然一笑，搖頭，“我穿鞋不方便。”
“也是。”羅斯婆婆想到了什麽，握着鞋，表情悲傷。
“我能問一下你要出去幹什麽嗎？”
“拿回土豆，或者别的東西。”
齊狼開門，看着屋外被白雪覆蓋的世界，微微低頭說道“門從裏面關好，如果有人敲門，别開門，大聲喊我就好！我會盡快回來！”
齊狼不熟悉這裏的環境，而且家裏隻有羅斯婆婆一人，如果小偷再次過來，婆婆恐怕會有危險。
“這對我一個老人家來說，恐怕會很困難。”
羅斯婆婆已經很久沒有用力氣大喊了。
“那就用力敲銅鍋吧！”
齊狼指了指牆邊的銅鍋，又拍拍木門。
“記得關門。”
齊狼走出去，帶上門，再次孤身一人置身這個冰冷世界！
屋外雪停，卻依然很冷，赤腳踩上去，腳底的皮肉立刻被一種刺痛和拉扯感影響。相比常人出色很多的恢複力讓齊狼腳下的凍瘡基本恢複，卻在這一刻立刻讓他有了再次被凍傷的感覺。
似乎，這個寒冷的地方正以獨特的方式冰凍他的恢複力。
讓他……更難恢複。
興許隻是血液供應不足呢？齊狼看着細瘦的手腕，很樂觀地想。
屋裏，羅斯婆婆看着面前的半個土豆，歎了一聲，慢慢起來，先把銅鍋和一塊壓牆角的石頭搬到床邊，然後走到門口，透過門縫看到齊狼在觀察被挖開的地窖。
“不一樣呢！”羅斯婆婆還是挺高興的，從此時的雪狼身上，她看到了很理性的東西。這和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很不一樣。
地窖旁。
齊狼開始查找線索。
地窖不深不淺，裏面斜擺着一個木梯，梯子橫木之間的距離很近，這對年邁的羅斯婆婆來說，上下攀爬應該都不會太困難。
對小偷來說，更簡單！
因爲，四根橫木上隻有從上往下的第二根上有很厚一層黑色的泥土。
羅斯婆婆在土豆被盜之前也下去過，屋裏土豆上的泥土可以作證明，四根橫木上相對泛黃的泥土也能證明。
而黑色泥土一定是小偷留下的。
泛黃的土壤是地窖内泥土的顔色，黑泥土又是來自哪裏呢？
記下這一個線索後，齊狼又注意到，地窖裏的雪很少，邊邊角角有一些，應該是小偷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帶落下去的，說明偷竊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昨天的雪很大，從他回屋開始到現在雪的厚度竟然沒有變厚多少，如果仔細去看，連他和莫森留下的腳印都能隐約看出來。
可以推斷，在他回屋後沒多久，雪就停了！
在那之後，小偷便過來了！
午夜前後，天氣嚴寒！誰能扛着這樣的寒冷出來偷幾個土豆呢？
莫森？
還是别人？
如果是被饑餓逼到盜竊的地步，别說這零下幾十度，就是出門可能會被凍死，也會來偷東西。莫森，有這個可能！
還有沒有别人呢？
齊狼對這裏的情況并不了解，卻不妨礙他順着線索繼續查下去。
黑色的泥土是從别處被帶來的，那麽隻要按照泥土一路留下的痕迹，就能找到來處。
暴雪可以掩蓋痕迹，卻不能消除痕迹，它可不是暴雨那種粗魯的玩意兒。
齊狼蹲下去，手貼着雪地，輕輕一掃，把上層不到一厘米的松弛雪層挂掉，白雪被掌緣推開，稍顯厚實的雪地上，一塊很大的腳印形狀的黑色印痕出現。
根據黑色腳印的方向，齊狼重複動作，又找到第二枚印記。
他加快速度，沒多久，兩排清晰的腳印出現了，偏離屋外常走的路徑，指向未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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