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前。

萊多鎮鎮外廣袤的荒涼地帶，幻歌漫無目的地走着，衣服上染了不少血。

有狼血、野牛血、棕熊血，甚至還有人血，當然，是别人的血。

“研究院怎麽想的？哪哪都有他們的試驗品！”

幻歌緊了緊綁在背上的大水槍，用力搓着粘在手上的幹枯血痂，不耐煩地說着。

作爲研究院爲數不多的影級殺手，幻歌已經可以接觸到上層的秘密，對于研究院的事情也有一定的了解。

研究院，不止會研究人體，還會研究各種動物，據傳，他們最開始隻研究動物，後來才開始把人類納入實驗體的範圍。

“那群老鬼雖然不肯告訴我，但以我的聰明，很容易就能猜出來！你們的目标是人體極限，對不對？”幻歌從兜裏摸出一個毛茸茸的活物，竟然是一隻看似平常的沙鼠。

沙鼠被一層層白桦樹皮捆住，努力地掙紮着，黑色的瞳孔對着幻歌，瞳孔中倒映出幻歌的大臉。

“有趣！”

幻歌從沙鼠靈動的眼睛裏看到恐懼，以及一些人性化的情緒，比如，憤怒，比如哀求，還有……羨慕！

“可惜了，你是試驗品中最差的那種，連說話都辦不到。所以才會被抛棄啊！”

這隻沙鼠是幻歌繞鎮子一周遇到的最弱小試驗品，可能兩種意識都沒有完全融合，顯得不倫不類。可以把它當做一隻聰明點的沙鼠，也可以當做愚蠢點的人。

“世界遍布研究院的人，又有什麽用呢？都是殘品，毫無用處！不管你們怎麽制造，都隻能創造出廢物！人體極限不是靠實驗就能達到的，隻能由人類自我突破！

要不了多久，世界就是我們的了！”

幻歌的雙手用力一握，無形的壓力讓四周的空氣震蕩不安。這是實打實的極限力量。

手裏的沙鼠不堪一握，皮肉爆開，血霧噴灑，絕望的小黑眼睛定格了一瞬，然後在血肉殘渣中墜落。

沙石地上，兩顆仿佛小号人眼的黑眼珠子滾動着，慢慢停下。

啪！

幻歌一腳跺上去，踩爆了眼珠，昂首挺胸，看着昏暗無垠的夜空，仿佛看到了燦爛的未來。

“黯影過處，殺戮無罪！”

黯影軍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組織，與研究院的高層有不清不楚的關系，同樣是矗立世界頂端的龐然大物，相比研究院的試驗品，黯影軍核心成員有着高度的自由和絕對超強的單體戰鬥力。組織内部的核心構成，即影天地級殺手們是組織的未來，他們，是一批擁有絕對信仰的瘋子。

黯影過處，殺戮無罪！這就是他們的信仰！信仰，是無敵的。

“台詞不錯！”一聲輕飄飄的話帶着咬牙發力的頓挫感，在不遠處響起。

“誰？”沉浸在自我感動的氛圍中，都快把自己感動哭了的幻歌，猛然驚醒，握着拳頭沖向聲音來源。

靠近之後，幻歌終于看到說話的人，那個人……正在上大号。

“随地大小便，你可真缺德！”

來到對方五米外的位置，幻歌停下了，警惕地看着背對自己的人，從他的角度隻能對方白花花的屁股，真白！幻歌的腦袋裏不合時宜地出現這種想法。

剛才兩人之間的距離并不遠，可是幻歌沒有察覺到這人的存在，夜色的影響或許很大，但絕對不可能完全屏蔽他的感知。

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但這人就在這裏，還在上廁所！

怎麽可能？擺在面前的事實讓幻歌感覺到荒唐！

幻歌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所以他更加警惕。

“你……你還亂扔垃圾呢！”蹲着的人持續發力，屁股一聳一聳的，可就是産不出東西。

那人心急，幻歌也替他急，上個廁所這麽費勁兒？便秘吧！爲什麽不買點藥吃？

不遠處的沙地上，沙鼠碎爛的屍體确實不太雅觀，幻歌抛開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默認了對方的說法。沒錯，我亂扔垃圾，你呢？随意大小便的性質更嚴重吧！

“你是誰？”幻歌問出關鍵。

對方沒再理他，專注地進行自己的産品開發工作。

“嗯……嗯……嗯……”

口中抑揚頓挫的發力聲，配合有節奏上下小幅度晃動的屁股。對方雖然沒幹出成果，但是氣勢很足，節奏感也挺強。

幻歌的警惕不由自主地松懈，腦袋裏重複着對方的韻律，并且，毫無防備地跟上了節拍。

他的心跳、呼吸，都在短短一分鍾之内改變了頻率，試圖與對方的節奏融爲一體。

“滾！”

幻歌大吼一聲，強行中斷不屬于自己的心跳節奏，往後狂奔了幾步，拽下槍，瞄準對方的腦袋。

“你……你在催眠我？”

“現在才發現嗎？”聲音在耳邊響起。

幻歌心裏一沉，下意識地回手要開槍。隻是當他的手指壓向扳機上時，有一隻手以更快的速度伸過來，勾住他的食指，夾在他的食指與扳機之間，任憑他怎麽努力，都無法摁下扳機。

“現在，冷靜了嗎？”對方的另一隻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抓住幻歌的脖子，以他的身體，竟然都能被可怕的壓力覆蓋，讓他感覺，隻要對方願意，多麽堅韌的脖子都可以被捏斷。

“你……你……”

脖子被扼住，幻歌臉色通紅，發聲困難。窒息的痛感讓他清醒了很多，通過眼角，他看到，蹲在地上的人影慢慢散去，好像原本隻存留在他腦袋裏的幻覺。

人早就不在那裏，他看到在那，隻是因爲，對方讓他覺得人在那。這是催眠産生的主觀幻影。

影級殺手幻歌此時内心生出無邊無際的恐懼，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人？單論催眠，就強大到讓他無力反抗！還有這詭異的身體力量，這……這還是人麽？

“給你五百萬，幫我殺個人！”

脖子上的壓力小了一些，幻歌終于能好好喘口氣了，隻是這人說的話讓他更加緊張。

“多少？”幻歌以爲自己聽岔了。

“五百萬！不，是五百萬零一塊！”

對方撒開雙手，後退開，平靜地說。

幻歌想了想，收回槍，打量站在對面、褲子也沒摟起來的白淨男人，問道“殺誰？”

現在的境地，不是考慮對方是否付得起價錢的問題，而是自己能不能活着的問題。這個流氓……特麽的太變态了。行爲變态，實力也變态。幻歌身爲一名強者，自知之明是有的，不管怎麽拼，他都打不過，跑更跑不過。還不如老實一點，聽話一點。

“你的任務變更了，最後的附加任務不再是殺死黑騎，而是一個叫蘭·穆易的醜八怪，特征是龅牙、歪鼻、身體很重。另外，由于任務變更，需要支付不少于任務總金額的40作爲違約款，我會直接支付500萬零一塊。剩下的500萬零在你殺死蘭·穆易後會到賬！”

“對我發布階梯式任務的人，是你！”幻歌竭力消化片刻間接收到的信息，還想問問對方是不是研究院的，想想算了。自己可沒有問話的權利。

對方既然對他的任務那麽清楚，自然不會賴賬。發布任務需要的總金額是需要先一步存入黯影軍的擔保賬号的，也就是說，對方拿得出這筆錢。

幻歌很好地掩飾住眼裏的紛雜情緒，快步離開這裏。

走後沒多久，幻歌摸出手機，看到任務信息确實換了，最後的附加任務果然産生變更。而且，五百萬零一塊已經實時到賬！哪怕他沒有殺死蘭·穆易，這五百萬零一塊也是他的。

“還剩五百萬，加油！努力！”

幻歌捂着砰砰跳的心髒，按照任務信息的指示，向萊多鎮内進發。

沙土地上，白淨男人走回之前的地方，蹲下去，繼續上廁所。同時手裏還把玩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全面屏電子設備。屏幕上正在實時監控萊多鎮主路上發生的一切，盡管在夜裏，屏幕上的齊狼、黑騎等人的輪廓相對還是比較清晰。

“這隻蠢鳥差點破壞我的計劃！還好沒有超出控制！”

屏幕上，黑騎正在與蘭·穆易死搏，占據絕對下風的黑騎準備拼命了。

男人懶得繼續看，切換另一視角，繼續觀看剛才沒看完的動畫片，爲單調的上廁所行爲增加些許情趣。

萊多鎮！

幻歌對着蘭·穆易說完‘還得從十分鍾前說起’這句話後，蘭·穆易不樂意了。他哪來的時間聽廢話啊！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他都受傷了，可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

“不管你是誰，既然說要殺我，很好！來吧！你們一起上也沒關系！”

蘭·穆易控制身體的力量，跨出大坑，穩穩當當地踩在地面上，向幻歌招手，說。

地面微微顫動，碎裂的石闆變得更細碎，卻撐住了蘭·穆易的身體，沒有讓他下陷。

在身體的控制上，蘭·穆易變強了。

齊狼擔憂地看了眼近乎昏迷的黑騎，對着绫子他們搖搖頭。

眼下，幻歌竟然不準備對付黑騎，而是想對付蘭·穆易，這是好事！讓他們狗咬狗去！

咱們撤！

幾人扛着黑騎，準備撤離戰場，給幻歌和蘭·穆易騰出地方。

“誰讓你們走的？”

蘭·穆易撲了過來，維持着很慢的速度。

“誰讓你分心的？”幻歌可不開心了，一天時間被連續看不起，好吧！鎮外那位有實力，可以看不起我，你一個要長相沒長相，要個頭沒個頭的試驗品，也敢無視我？

砰！

槍聲又響。

近距離之下，聲音震耳，在衆人的腦袋裏回旋很久，讓人暈乎乎的。

強忍着不适，大家加快步子，要離開這裏。

蘭·穆易停下了，不耐煩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幻歌，他的腦門窟窿裏，又是一顆迅速融化的子彈。

注意到蘭·穆易腦袋和肚皮上緩慢修補的缺口，幻歌可一點也不敢放松警惕。這五百萬不好掙啊！

“讓我殺了他，然後我們再繼續，好不好？”蘭·穆易終究無法忽視幻歌的子彈，沉重的胳膊繃起，直溜溜指着正在往外走的齊狼。

一群人同時停下，緊張起來。

要是幻歌答應了，他們這群人還真擋不住爆發速度的蘭·穆易。

“可以。”

幻歌說完，氣氛忽然變得十分凝重和緊張。绫子他們已經做好準備，用自己的命去攔截蘭·穆易，給阿狼争取逃離的時間。

齊狼看着大家，連連搖頭。他明白大家的意思，但是無法接受。他們用自身的血救自己的命已經足夠令他愧疚，怎麽能變本加厲，踩着大家的屍骨活下去呢？

在曾經無數次的演練中，齊狼會答應讓大家替他死，那是爲了他們的終極目标。可忽然把這種艱難抉擇擺在眼前，他還是無法接受。

“不過，我先殺了你，你再殺他，好不好？”幻歌緊跟着又說了一句。

“你有病吧！那怎麽行得通？”蘭·穆易的脾氣可不好，這人擺明了耍他啊！

幻歌不由自主地把面對鎮外那人積攢的憤怒全部發洩出來，怒罵道“你特麽的也知道行不通啊！那你還跟我讨價還價？我就想幹掉你！五百萬啊五百萬！你懂不懂五百萬什麽概念？我今天拼了老命也要殺掉你！”

換彈，舉槍，瞄準！

幻歌拼了！

蓄勢未發的子彈藏匿在槍膛内，本該毫不起眼，卻沒來由地在空氣中增添了一絲燥熱。

天快亮了，齊狼他們心寒依舊！實力的不對等令他們處于很尴尬的境地！

蘭·穆易終于正視起幻歌，雙腿下曲，沉重的身體一點點陷入土層，“研究院，蘭·穆易。”

“我是你爺爺，來自黯影軍的幻歌！”幻歌不喜歡玩那些有的沒的，他已經在腦海裏模拟起去東洋玩耍時的旖旎畫面了，這五百萬到手後，立刻出發，絕不浪費一分一秒！

“啊！”

蘭·穆易陷入地下半米，身體向前傾斜，近乎平躺。随後，躍了出去。

蹭！

氣流不安地翻滾，慌亂地閃避，爲橫行其中的人讓開道路。

一個人，就是一座山！

磅礴的壓力籠罩着這片天地。

“無恥的醜八怪！”

嚴陣以待的幻歌忽然發現，對方的目标不是自己。

而人群裏，保持高度警惕的齊狼忽然被可怕的氣息鎖定，頓時氣血紊亂，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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