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分鍾前。
火熱天堂的方向,天空中忽然出現黑壓壓的鳥群,它們安靜地在寂寥的夜空中盤旋,連撲扇翅膀的動作都刻意放緩。有的或許是飛得太慢,後繼無力,幾乎要墜落下來。
幸好,旁邊飛過的黑鳥打個轉兒回來,托住對方,等其找到自身的節奏後,才遠遠離開,融入黑鳥大群中,深藏功與名。
恐怕誰都想不到,夜空之中會悄悄出現這樣一群詭異的鳥,它們似乎太聰明了,如果可以離近些觀察,會發現另外一個詭異的事情,這群黑鳥的體型出奇的大,雙翼展開,長度接近一米。
鳥群下方是安靜的火熱天堂,而在火熱天堂兩百多米外的地方,有一片灌木,裏面蹲着狼騎兵衆人。
或許是黑夜太安靜,一丁點響動都會被人的耳朵放大,在安靜等待了很久後,他們終于注意到忽然出現在斜上空的鳥群。
微弱的振翅聲很快被大家捕捉到,集中注意力去傾聽,密密麻麻的聲音更加清晰。
“你們聽到了嗎?”聽風攬住一生的腰,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不小心沾染到手上的泥巴塗在一生的衣服上,低聲問。
“有一群鳥,一群……不要臉的鳥。”一生伸手握住聽風的胳膊,用力推開,說道。
“嘿嘿!”聽風把剩下的泥巴蹭在小鵝的腦袋上,幹笑着,沒說話。
“怪異鳥群的出現有些奇怪,既然圍着火熱天堂盤旋,可以基本認定,它們的目标是火熱天堂。”绫子說完,發号施令:“向前推進五十米,随時準備戰鬥!”
“還有,老七,回去給小鵝洗頭,洗一個月。”
“洗頭?”聽風不樂意了,小鵝的頭發從來沒剪過,幾斤重呢!洗一次不得要了他老命,還洗一個月?憑什麽?
“我不,我甯願給你們洗一個月襪子,也不給小鵝洗頭。”
“好。”
“好啊!”
“聽風,你自己說的哦!别耍賴!”
“洗襪子就洗襪子,沒想到老七人這麽好!”
“我也答應了。”
“那就這樣說吧!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們的襪子就交給你了,老七,辛苦了!”
“……”
幾乎每個人都說話了,帶着爲難的語氣不情不願地答應了聽風如此懇切的請求。
臭不要臉!都臭不要臉!
聽風愣在當場,後悔不已。寒風吹過,他的心仿佛都要被凍結,“不是,我,我給小鵝洗頭,不洗襪子好不好?”
“不好。”拎着槍貓腰走在最後面的小鵝熟練地檢查槍械部件,壓低聲音說。
“我好歹幫你們偷了槍,就不能,就不能對我善良一點嗎?”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友善在哪裏?
聽風沒法拒絕,話是他自己說的,不能反悔。自己接下來一個月,有的忙了。
衆人悄悄往前走了五十米,再次沉寂下來,手拿警局裏順出來的各色武器,安靜地等着。
布倫特警長恐怕也想不到,他剛帶着人手離開警局,警局武器庫就被人搬空了。
“看,火熱天堂的門開了。”
“安靜。”
人群前方一百多米處,火熱天堂的門被人拉開,肥胖得超出常規的莫爾穿着單薄的外衣從門内擠出來。
她太胖了,從門裏出來後,身上的肥肉還有一小半沒有脫身出來。
完全走出來後,身上的肉顫抖着,好幾秒才停下。
望着人形肉球一樣的莫爾,聽風差點笑出來。他沒有嘲笑莫爾體型的意思,單純覺得莫爾這一身肉仿佛有自己的思想,很可愛,可愛死了。
“她在幹什麽?”
“額……脫衣服。”
“廢話!”
“……”
正如他們所見,莫爾确實在脫衣服,單薄的外衣脫下之後,身上的肉不再束縛,幾乎完全垮塌下來,除了腦袋還立着,周身的肉完全沒了正常模樣,都堆在她腳邊。
莫爾坐了下去,遠遠看,就像一座肉山!
“天……天上,鳥下來了!”绫子眨巴着眼睛,看到呼嘯而下的鳥群,感覺嘴裏有一些幹。
“小鵝,你……”
“我不。”明白绫子想讓自己閉眼,小鵝瞪着眼睛,倔強地說。
十九雙眼睛注視下,鳥群瘋狂地俯沖下來,撲在莫爾身上,尖利的鳥喙在那身肥肉上啄食,傳出低沉密集的笃笃笃聲。
笃笃笃!
笃笃……
笃笃笃……
鳥太多了,個個體型巨大,莫爾的身體再龐大,也不可能同一時間喂食所有的鳥,幸好,這群黑鳥很有秩序,第一波啄了幾口後立刻給後面等待的同伴讓位……
鳥群詭異的進食過程持續了快十分鍾,當鳥群散開後,地上的肉山差不多縮小了兩倍。
之前的莫爾可能有四五百斤,現在應該剩下不到兩百斤。
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的莫爾活動着筋骨,竟然穩穩當當地站起來了,有黑鳥叼起一旁的衣服,她接過,套在身上,擡起不再肥胖的胳膊,指向某個方向。
“去!”
莫爾說完,鳥群瘋了一樣沖上天際,往目的地飛去。
之前盤旋許久的疲累在進食後得到緩解,不過,血肉也勾起它們的食欲,一雙雙血紅色的小眼睛分明在訴說着它們内心的饑渴。
鳥群沒有吃飽,它們想要更多!
站在原地的莫爾呵呵笑着,晃動略顯肥胖的身體,慢悠悠地往鳥群離開的方向走。
快要從火熱天堂門口走開的時候,莫爾轉動大腦袋,向後看了一眼。
十九個人裏,視線最好的幾個一瞬間看到莫爾眼睛瞳孔的變化,似乎……變成了豎瞳。
以爲是自己眼花的他們,沒有相互告知這件事。但内心深處,無緣無故蒙上一層陰霾。
“昔日佛祖割肉喂鷹,今夜胖大媽肥膘祭鳥!啧啧啧,吓死我了!現在的胖子一個比一個可怕!”
聽風忍不住開口說話,似要把萦繞在衆人間的莫名低沉氛圍擊破,又好像隻是他自己太過于畏懼,采用這種方式緩解自身的恐懼。
“應該是研究院的!走吧!跟上去!”绫子從雜草間拓出一條路。
“那個方向……是阿狼。”小鵝攥緊槍,語氣擔憂。
一生輕拍小鵝的後背,“有黑騎在,阿狼會沒事的。”
真的沒事嗎?
小鵝看着走遠的大家,并不覺得多麽放心。一生罕見地說話,本來就意味着他内心情緒有波動。連一向沉穩的一生都有情緒變化,其他人呢?
“放心啦!人死鳥……啊!月色真美!”與小鵝并肩的聽風說到一半,忽然發現今晚的月亮真好看,朦朦胧胧,像披了一層薄薄的面紗,美輪美奂。
……
……
“要死了!”
看到頭頂黑壓壓一片的大鳥,齊狼顧不得做任何隐藏,往地上一卧,雙手着地,手腳末段,利爪彈出。
脆弱的身體根本擋不住這些大鳥的沖擊,唯有借助最強狀态下的快速反應,去盡量閃避,以追求最小限度的損傷。
不死,就能活下去!
齊狼隻能依靠近乎本能的反應,和強大的恢複力。
“阿狼,收起爪子!”
黑騎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身,蹲在齊狼面前,笑着看向他。
狼騎兵衆人不願意齊狼再用這種方式戰鬥,因爲,太危險。誰都不知道一直這樣下去,齊狼會變成什麽樣。
齊狼收爪的同時,天空中的黑鳥全部俯沖而下。
可怕的壓力一瞬間把身體瘦弱的幾個警員壓倒,他們的頭先碰着地面,直接昏死過去。等待他們的,是黑鳥無情的啄食!這樣的結局其實還好,總比眼睜睜看着身體内都是穿梭的黑鳥,最後自己隻剩骨架的結局要好!
警員們、警長、米亞、黑騎、齊狼身處鳥群下方,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鳥太多了。
死亡來的太迅速!沒有人準備好,也沒人願意做這種準備!
反抗總是很多餘!
“啊啊……”
“不不不,上帝!救命!”
“救……”
“天啊!不……”
“我的眼睛……啊啊啊!”
瞬息之間,一聲聲慘叫在耳邊響起。又在接下來的瞬間戛然而止!動靜之間,令人心顫。
片刻時間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堅硬的鳥喙擊穿頭骨而死!又有多少忍受不了在體内進進出出的黑鳥,而痛昏過去!
齊狼聽着上方響起的噗噗噗的撞擊聲,被動地感受着從黑騎身上傳來的一股股壓力。
聲音密集、沉悶,還與四周的雜響混在一起。他全力去聽,帶着焦慮和擔憂去辨别黑騎身上傳來的聲音裏,可能出現的不同韻調。如果聲音出現變化,那就意味着黑騎的身體也被穿透了。
不可能,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抱着對黑騎身體的絕對信任,齊狼一邊向萊多鎮的上帝祈禱,一邊無力地等待着!
什麽都做不了的等待是極爲痛苦的過程,因爲結局永遠與自己是否努力無關,成敗都無法由自己決定。
此時的齊狼深感無力,如果他沒有失去強悍的身體素質,就不用讓黑騎幫他抵擋,兩人可以扛着鳥群的壓力,沖殺出去!可惜啊!現在的他除了等,什麽都做不了。
噗噗噗!
噗噗!
噗噗噗噗噗!
鳥群發了瘋地往下撞擊,原本還算分散,分成一撥撥去對付不同的人,到最後,幾乎全部對準黑騎,因爲别的人差不多都成了爛泥,沒死的也隻剩一口氣,不值得它們再次動嘴。隻剩黑騎最完整,賣相最好看。
竟然啄不動?鳥群也是有脾氣的,黑騎近乎完好的身體激起它們的勝負欲。
越是難吃到的肉,越好吃!
黑鳥們小小的腦袋裏,出現這樣的想法,于是,紛紛提起最後的力量,向寬厚結實的黑人發起沖鋒!
黑騎把頭埋得更低,身體邊緣全力貼地,身下是一個被齊狼雙爪抛出的小坑,齊狼躺在坑裏,把能拜的神仙都拜了一遍。
怎麽還沒完?
齊狼聽到上方的聲音沒出現變化,放松了些,準備開始向滿天神佛進行第二遍祈禱。
嗤……
黑鳥力竭前的最後一次沖擊,在黑騎身上引起一聲怪異的響動。
黑騎的身體忽然僵了一下,動作幅度很大。
下方,反應過來的齊狼立刻渾身緊繃,嘴咬得死死的,全力控制内心的憤怒和要伸出四爪的欲念。
齊狼真的想不到。黑騎,竟然被擊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