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天堂三百多米外有一個很小酒館,黑騎坐在裏面,面前櫃台上擺了滿滿一桶羊奶,和一個大大的陶杯,杯裏是清亮微黃的伏特加。
黑騎灌了一口伏特加,喉中如火在燒,輕輕地咳嗽一聲,用中華語說了聲,“有事叫我。”
櫃台下,細心擦拭杯具的長胡子老闆探出頭,緊張地看了一下黑騎,對方說的是他聽不懂的話,應該不是和他說話,這才松了口氣,蹲下去繼續幹活。
“酒錢拿好!桶記得還!”
黑騎擡起杯子,一口喝光兩斤多的烈酒,感覺渾身舒泰,滿意地放下杯子,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出酒館。
酒館内,老闆站起來,看着步伐穩健離去的大個子,又看看櫃台上空空如也的大酒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老闆忽然想起來什麽,幹瘦的臉上浮現緊張的神色,顧不得别的,老胳膊老腿兒齊齊使力,三五下就從櫃台後面爬出來,沖到酒館門口,抄起靠在牆上的木闆,一塊塊拼起來,關死大門,這才松了一口氣。
大陶杯裏裝的是今天一天要賣的酒,原計劃可以賣給十多個人的。現在被一個人喝掉了,要是再有客人來,他可拿不出多的酒。
剛才看到黑大個子進來的時候,他一下認出來,這不就是廣場上說過話的有錢人手底下個子最高最黑的仆人嗎?
看到黑騎的個頭和長相,老闆沒看到憨厚,隻看到兇惡,壓根不敢要黑騎的羊奶,而且還忘了分杯,直接把準備好的一大杯酒全端上來了,等他發現的時候,黑騎已經喝了一口。再叫停已經來不及。
要是招待不好,他會不會把我的酒館給砸了?抱着這樣的想法,老闆戰戰兢兢地等着。
沒想到對方那麽快把酒全喝光了,還沒有丁點醉意,就那麽走了?
望着一大桶羊奶,老闆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這麽多羊奶,他怎麽喝的完嘛!
“中華人的酒量真是大啊!”老闆拎起羊奶桶,顫巍巍地往裏屋走。
火熱天堂後面。
米亞還沒從齊狼的話裏回過神。齊狼知道的事情太多,多到讓她恐懼。同時也讓她下定決心,今夜的事情忙完,必須吃掉齊狼。
“你承認是你破壞了……算了,去吧!别忘了晚上的事情。”
一想到可以把齊狼殺死,吃掉。米亞連竊聽設備被毀掉的事情都不在意了,也懶得問責齊狼,免得多生事端。
“那下次見,米亞姐姐。”
齊狼告辭離開。
米亞也轉身,從牆上的洞鑽進火熱天堂,差點與兩名警員撞上。
“米亞姐姐好,那個……我們倆奉命守在外面。”
“嗯,知道了,今天晚上辛苦你們了,明天早上我會送你們冰激淩的。”
“謝謝米亞姐姐。”
“謝謝米亞姐姐。”
兩個年輕的警員因爲冰激淩高興萬分,哪怕夜裏再冷,他們都不會畏懼。第一次嘗試油膩甜爽的冰激淩,讓他們仿佛置身天堂。果然,在火熱天堂才能靠近天堂。美味,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天堂。
兩人不知道,被他們奉爲天堂的美味冰激淩是用人的肥肉煉制出的油做成的。
滿意于兩人眼裏的崇拜和歡喜,米亞笑呵呵地往内部走。
見到一直在等她的布倫特警長,米亞收起臉上的笑容,居高臨下的姿态向警長安排了一些事情。警長微微低頭,高大的身體恰到好處地表示出尊敬,認真聆聽米亞的命令。
“我懂了,米亞姐姐,但我不明白!”
聽完,警長的表情十分嚴肅,想了想,向米亞敬了一個軍禮,回到。
“看來你沒有忘記你的父親告訴過你的話。”米亞很滿意布倫特的态度。
“米亞姐姐,我其實不太相信你,事實上,你做的一切都不值得我相信和認可。可我父親告訴過我,火熱天堂的主事……可以算作我的上司。你會讓我失望嗎?”
布倫特警長實話實說,沒有絲毫遮掩。警員都離開了,除了幾米外沒有頭的東河野,這裏一個外人都沒有,他不怕被聽見。
“我效命于北蘇軍部,軍銜……比你高,記住這些就夠了。軍人,隻需要服從。不用考慮别的事情。”米亞有些頭痛,她之前怎麽沒覺得警長這個人這麽迂腐呢?
布倫特警長對米亞的回答很不滿意,冷淡地說:“我明白了。”
明白和去做是兩回事。警長的警力對晚上的計劃很有幫助,米亞好不容易動腦子想個計劃,真不想看到計劃被破壞,尤其是被自己人破壞。
“你可以不做,但你會死。我保證,你如果拒絕我,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米亞看過來,目光的落點比較奇怪,好像正看着警長的身後。
布倫特警長忽然一呆,感覺背後有一座大山,山立在那裏,便給他帶來巨大的壓力。
“你擋着我路了。”
是莫爾無聲無息地走了過來,迷迷糊糊中,看到面前站着一個小不點兒,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把布倫特拎起來,放在一邊,大步往牆壁上走。
布倫特警長活了這麽多年,恐怕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一米八個頭的自己會被人當成擋路的小矮子,随手拎起來放一邊。
靠近牆壁後,莫爾的胖手裏出現一個小小的鑰匙,對着牆壁上的某處伸過去,咔嚓一聲,鑰匙入孔,扭動中,整面牆壁仿佛都在動。
吱呀!
厚重的金屬門被打開,這是第四扇門,唯一被上鎖的門。
門口的世界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布倫特警長眼中。
入眼所見,有五六個立柱般的玻璃罩,每一個玻璃罩裏面都用淡青色液體泡着一具屍體,有赤裸的男女,也有各種常見或不常見的動物。
警長甚至從裏面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死去的吉布森,令警長恐懼的是,吉布森的一條胳膊上一點肉都沒有,就像被剝掉了。
莫爾從裏面把門關上了,布倫特警長看着金黃發亮的牆壁,渾身明明很熱,腦袋上卻滲出一層冷汗。
他無數次想過自己的死亡,被外來者以神奇的手段殺死,被炸彈炸死,被……這麽多種死法裏,後果到死亡就是結束了,從來沒有死了又被吃掉,或者被泡進罐子裏當标本的結局。
布倫特警長不想面對這種結局。他不要喜歡這裏的氣味,不喜歡封閉的罐子……
更,不想死!
“我會完成任務的!”
警長又一次敬禮。
“嗯,去吧!晚上見!”
米亞擺手讓警長趕緊離開。鼻翼間萦繞着烤肉的香味,這表明,無頭屍體已經烤制好,可以吃了,米亞早就等不及了。
莫爾醒過來,也在意料之中,因爲在莫爾的世界裏,能和睡眠比肩的事隻有吃飯。
飯點到了,她們該吃飯了。
今天,兩人的食譜仍然不一樣,米亞是熱騰騰的烤肉,莫爾的是涼拌生肉片……
……
……
外面的路上,齊狼圍着那間電線接入的房子繞了半圈,碰巧看到不遠處的路上出現一個熟人。
“嘿!麥克!”齊狼熱情地喊。
麥克看到齊狼,也很興奮,用力地揮手,挂着汗珠的稚嫩臉龐上露出高興的笑容,“是狼先生啊!下午好!”
“你在幹活嗎?怎麽流了這麽多汗?”齊狼問。
麥克背上有一個竹背簍,裏面放着不少發黴的葡萄幹。齊狼撚起一個嘗了嘗,酸澀不堪,還有種苦味兒。
“哎呀!這些都是壞的,不能吃的,如果您喜歡葡萄幹,我下次去農場給您送一些過去吧!”麥克吃力地取下背簍,往路邊石砌的垃圾堆裏倒。簡單的動作,他的頭上又冒出不少汗水。
“那多不好意思啊!”齊狼看着麥克,關切地說:“下次來,我也送你一些羊奶吧!你的身體有一些虛,需要補一補。”
齊狼趁機又抓了一把發黴的葡萄幹,嚼着遠去。
麥克的動作停了一下,擦去頭上的汗,繼續忙活。倒完背簍裏的葡萄幹,他沒有立刻回去,而是看着垃圾中央堆起的葡萄幹,難過地說:“都有好好生長,到這最後一步卻被淘汰了,怪誰呢?”
回家路上,齊狼與黑騎相遇。
兩人對視,莫名地想笑。
“你喝酒了?”齊狼聞到酒味,問。
黑騎搖頭,酒味立刻從發間飄散開,咬着牙說:“沒有。”
“沒有?”
“沒有!”黑騎說得斬釘截鐵,要不是突然間的酒嗝從嘴裏崩出來,他還能咬牙堅持好久。
“嗝……”
一聲回音綿長的酒嗝,不光讓齊狼忘記組織語言,也讓黑騎的窘迫無處安放,更導緻路邊經過的小黑貓渾身毛發聳立,喵嗚一聲,趕緊溜走。
“情況如何?”黑騎有沒有臉紅,誰都不知道,他的臉太黑了。
齊狼先點頭,又搖頭,“晚上再過來吧!”
“嗯。”
“對了,火熱天堂居然有冰激淩,你要不要吃?要的話,我們晚上忙完了去偷。”
“香草味的麽?”
齊狼知道黑騎隻吃香草味的,想了想,說:“差不多。”
“差不多意味着不是,要偷你自己去偷,我不去!”黑騎早就看出來齊狼有些惡趣味,才不會上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