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間便利店的後巷，轉個彎的地方有吵鬧聲傳來，齊狼停住腳步，望着頭頂的漆黑天空，輕輕地捶打左胸口，表情有些讓人心疼。
“江心，你還是回去吧！别再摻和進來了。”摁着心口，齊狼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回去，指的是現在，别摻和進來，指的是以後。
“不行。”
江心回答得很快，動作也不慢，從齊狼身邊跨過，拐彎過去，看清眼前在發生什麽，花容失色，驚叫一聲：“搶……搶劫啦！”
借着店鋪玻璃透射.出的亮光，可以看到一大群人唧唧喳喳地讨論着，而在他們腳下躺着兩個光溜溜的漢子，兩頂警帽倒扣在兩人腦袋上，帽子邊緣有很多流淌出來的血。
“美……美……”一支槍指過來，黝.黑的槍口跟着主人說話的節奏，晃來晃去。
“我大哥說，美女你好，想死嗎？”旁邊的瘸子用另一支槍瞄準江心，槍口很穩。
忙着分贓的人們都停下來，操.起手邊的武器，不懷好意地打量江心。
“你……你……你……”
“我大哥說，你何必想不開呢！”
瘸子把槍口向下移動，瞄準江心的心髒。
咻咻！
幾縷豪光在夜空中劃過，如同閃耀的星辰。
結巴沒躲開，眼睜睜地望着一根怪異的鋼針順着指縫刺進手掌中，另一根飛進眉心，好像連頭骨都刺穿了。
“啊！啊啊啊！”
手中的槍沒能握住，脫手而出，慘叫着向後摔倒，一不留神跌坐在兩個昏死的警員身上。
警員無意識地抽.搐兩下，沒有醒來的迹象。
鋼針飛出幾十枚，所有人幾乎中招，除了兩名警員，除了瘸子。
被槍指着的江心隻看到一大.片亮光從耳邊飛出去，對面的人都倒了下來，唯有瘸子靈活得不成樣子，躲開了不說，還迅速扣動扳機。
砰！
噗！
聽到槍聲和子彈穿透肉體的聲音，江心渾身一顫，瞪着眼睛，仿佛失去對身體的感應。
她沒感覺到疼痛，隻是覺得，自己中槍了。
“我……我要死了。”江心想哭，一遇到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她就想哭，二十多年了，這個習慣沒有變過。
齊狼捂着左肩走過來，打量瘸子幾秒，說了句：“有意思。”
瘸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人群後方，緊握手槍，很冷靜，和面前慘叫連連的烏合之衆截然不同，“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江心看到齊狼指縫間的鮮血，才知道中槍的不是自己，又慌張又慚愧。
“你猜。”齊狼看着瘸子。
瘸子早知道齊狼聰明，所以一直按照命令行.事，沒道理暴露這麽快。
“你才見我兩次，不可能注意到我！”
“好吧！其實當蔚曼荷警司把結巴抓過來的時候，我就懷疑你了。”
齊狼感覺到肩上的血洞一點點恢複，子彈也被血肉擠出，悄悄将其夾在指間，繼續慢吞吞地說話：“一個瘸子，是不可能比結巴跑得慢的。結巴嘴慢，腿又沒毛病。這是常識！你僞裝過頭了。”
瘸子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江心身上，“這麽美麗的小姐，作爲紳士，不小心忽略了你，實在抱歉！”
握槍的左手輕微動作，槍口瞄準江心。
砰砰砰！
槍聲在寂寥的黑夜綻放，三顆子彈接連從槍口蹦出，在火舌的映照下殺來，殺意騰騰。
瘸子的表情很得意，江心就是齊狼的破綻，那位先生說的見機行.事一定指的這個。隻要殺掉江心，齊狼就會被廢掉，會出現問題。
那位的話很少，也不會解釋什麽，很神秘。瘸子隻能自己揣測，所謂的問題，到底是什麽問題呢？
齊狼伸手一拽，把江心扯進懷裏，一個轉身，向下撲倒。
噗噗噗！
三顆子彈全部入體，鑽進背脊深處，濺起串串濃郁豔紅的血花。
相擁的兩人倒地不起，江心保持着僵直的動作，望着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的齊狼，擡起小手推了推，“齊狼，别死，别死……”
瘸子走過來，習慣地把槍換到右手，右手竟然沒有拇指，握槍的動作總覺得怪異，可他臉上的表情和剛才不太一樣，或者說，變得自信了許多。
“我的左手不太會瞄準，你應該沒那麽倒黴吧？”
瘸子還是很警惕的，特意把槍換到右手，用腳踢了踢齊狼。
“咳咳……”
齊狼從江心身上爬起來，半坐在地上，扭過頭，看到那缺失拇指的右手，笑着說：“艾以栀死了。”
瘸子眼中有一絲疑惑，緊接着，一顆銅黃色的子彈頭出現在面前。
太快了！
瘸子有所反應，向後一仰，手中的槍跟着擡起，要去擊落子彈頭。
可惜，距離太近，連瞄準都做不到，談何擊落？
砰砰！
胡亂地開了兩槍，子彈頭終于撞過來，巧巧地命中手槍，堅硬的槍體外殼在可怕的壓力下炸裂。
蓬！
槍爆開，變成一坨廢鐵。
瘸子扔掉報廢的槍，不懷好意地望着齊狼的右腿，上面有兩個血淋淋的大窟窿。
“不得不說，你的運氣真差！”
随意兩槍，瘸子都不認爲能命中，鬼知道子彈怎麽飛的，竟然把齊狼的一條腿廢掉了。
“我想知道警局裏的誰是你的内應？不對，應該換個說法，你知道警局裏也有你方的人嗎？”齊狼問。
瘸子嗤笑一聲，掩飾内心的想法，什麽話都沒說，搖着頭向後走，去撿結巴的槍。
聽到瘸子加快一瞬的心跳頻率，齊狼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留痕迹地摁了摁心口，另一隻手前伸，貼住大.腿，利爪彈出，将兩顆被血肉排擠向外的子彈摳出來。擡手全力擲出去。
還想掙紮？瘸子内心很不屑，那位不肯多說，隻讓他全力以赴算計齊狼。現在一看，根本不需要浪費精力，幾顆子彈的事，全力以赴是不是太過了？歸根到底，齊狼實在太弱小了。
瘸子往前翻滾，身體蜷縮下去，想借此躲開偷襲，順手撿起地上的槍，終結齊狼的生命。
背後惡風襲來，速度很快，隻可惜會從頭頂飛過去。因爲他算過，齊狼會瞄準上方位置，而他躲開了。
噗噗！
“不！”
兩顆子彈精準地擊中瘸子，一顆打中左肩，一顆刺進右腰。他的閃躲行爲落在齊狼眼裏，反而是去迎接子彈，接的還挺準。
怎麽可能？
瘸子翻滾在一旁，冷眼看着血流如注的兩道槍傷，血很快打濕衣裳，濕哒哒地黏在身上。
沒有火藥的推動力，竟然都能打出這種傷害。
果然……果然有問題！
手槍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拿到，隻是，萬一沒有把齊狼弄死，就等于是給對方送武器，再讓齊狼扔一次，他不一定能躲開。
瘸子看着齊狼肩上、腿上緩慢恢複的傷口，心道果然如此，非緻命傷對齊狼的殺傷力要減半，不，減九成。
“那就……下次見了，小瘸子。”瘸子又看了一眼手邊的槍，琢磨不定地凝望齊狼幾秒。不甘心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掉。他的速度特别快，雖然真得有點瘸。
總算走了！
齊狼一松口氣，心髒炸裂一般的疼。瘸子本身不怎麽擅長戰鬥，似乎更喜歡算計，這一點和剛才遇到的研究院的夕夜很不一樣。
今夜是齊狼的機會，如果能把夕夜攔下，抓.住，或許可以解決心髒的問題。如果能把瘸子制服，案子的事也能順利破解，可惜的是，他的心髒太疼了，急需修複。
急需……血！
齊狼掙紮地爬起來，走到哀嚎的人面前，不少人已經跑掉，把他們的老大結巴和另一個喽啰留在這兒。
“大……大大……”
“我……我老大說……說，别殺我，殺他可……可以。”
結巴變得更結巴，不結巴的人也被傳染，有些結巴。
齊狼一腳跺在結巴的額頭，把露出來的鋼針全部頂.進去。結巴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鋼針的弧度鈎子在他頭内移動，刮擦着頭骨，痛還是其次，主要是懵，意識、思維、神經都短暫地停留了一下。
“結巴，說說你做過的壞事吧！”
齊狼擡起腳，俯身下去，貼着結巴髒兮兮的脖頸，溫柔地說。
“我……我是好人，大……大哥，我……我我……”
“我是好人啊！”
“大……大……”
“那樣最好。”齊狼張開嘴，兩顆尖利的小虎牙似乎變成了一絲，向結巴滿是污垢的脖子上湊。
齊狼最讨厭身上的這兩顆狼牙，越是恨，反而越離不開。這種矛盾感讓齊狼總想抛下一切，自私地死亡。
“齊狼！”江心鼓起勇氣大喊。
齊狼停下來，回頭望着她。
看着在夜色下閃耀寒光的尖牙，江心用力喘息，胸脯起伏着，“要殺，就殺我。”
江心不想讓齊狼再這樣下去。
“我不能殺你。”齊狼扭着脖子。
江心怒吼：“誰都不殺不行嗎？”
齊狼認真思考了半秒，理所當然地問：“不殺人，我怎麽活呢？”
“啊……啊！”喽啰離齊狼很近，好不容易緩過神，爬起來就跑，拼了命地跑。
結巴感覺到身上的壓力一輕，畏懼地從齊狼身下溜出來，跟着向遠處跑。
兩個人跑得很快，盡管在齊狼眼裏依舊慢得離譜。
右腿還沒有修複，簡單的移動卻沒問題，想追上也很簡單，結巴的速度實在是太慢。
不過齊狼沒有追，好奇地看着逐漸消失的兩人，耳邊的世界仿佛在遠去，隻有心跳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快要占據他的全部感知。
“齊狼！齊狼！”江心跑過來，輕晃齊狼的右肩，“答應我，隻殺該殺的人。行嗎？”
齊狼從江心手裏掙脫，慢慢站起來，蹒跚着遠去，嘴裏無意識地嘟囔。
“你懂什麽呢？你什麽都不懂……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