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點多,齊狼在宗景洪的押解下,從天機偵探事務所出來,上了警車。
沒多久,蔚曼荷與胡警司也各自離開,去召集人手忙自己的任務。
屋子裏隻剩做記錄的江心,和收殓屍體的法醫們。外面留守的警員隻有兩個,将現場封鎖。
二十多分鍾後,齊狼被關押進陽光大道北側幾公裏外的陽光監獄,男監室,9号房。
與他有幾牆之隔的地方,艾以栀被關在女監室最外側,她的狀态迷迷糊糊的,嘴裏咕咕叨叨再說什麽,隻是沒人理會她。
幾分鍾後,艾以栀被人帶到審訊室,見到了穿着警服的齊狼。
偌大陰冷的警衛室裏,安靜無比,面對面坐着的兩人可以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艾以栀看到齊狼,卻不像在現場那麽瘋狂和恐懼,她很疑惑,很……迷茫。
“艾以栀小姐,你好。”
“警官好。我……我沒有殺人!我什麽都不知道!”艾以栀哭哭啼啼地說。
齊狼雙手交叉,手肘抵着桌子,把頭枕在手上,自顧自地說:“看來藥效還沒完全過去啊!”
“藥?對對對!警官先生,有人……有人逼我吃藥!我不想吃,不想吃的!他……他還殺了人!對,都是……都是那個人……”
蓬!
齊狼用力一拍桌子,艾以栀宛如受驚的鳥,縮着脖子,不敢再說話。
“屋子裏沒有别人,人都是你殺的!你忘記了嗎?都是你,是你殺的啊!”齊狼字字誅心。
艾以栀陷入回憶,一邊用力搖頭,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不是,不是我,是他……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啊!”
“血淋淋的刀就握在你手上,你又忘了嗎?你這個殺人兇手!”齊狼站起來,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上,眼睛裏泛起淚花,顫着聲說。
艾以栀一次次地搖頭,什麽都說不出來。
“刀……哪來的?”齊狼不必不饒地問。
“刀?刀……刀是……是窗戶外面飛進來的,飛……飛進來的。”艾以栀捂着肚子,神色痛苦。
齊狼不給艾以栀一絲喘息的機會,緊接着問:“怎麽飛的?”
“不知道!不知道啊!别問了,我……想吐!”
“嘔!”
艾以栀一張嘴,吐出一大灘穢物。
泛着臭味的灰綠色污穢在桌子上流淌,把齊狼的雙手都沾滿了。
“最後一個問題,他是誰?告訴我,他是誰?”
“我不記得……不記得了!嘔!哇!”
艾以栀側趴在桌上,嘴一張,吐出一小灘綠色的膽汁。
“說說他的特征!長頭發短頭發?高矮胖瘦?身上有沒有明顯的特點?比如,胎記?痣?紋身?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喂!醒醒!”齊狼把癱倒在桌子上的艾以栀拎起來,晃了兩晃。
艾以栀清醒了一點,歪着腦袋從眼縫齊狼,嘀咕着:“我看過,看過你的照片,很……很多人。你……你站在中間,高,好高……黑人!”
齊狼露出溫和的笑容,輕聲細語地問:“艾以栀,我知道你不想殺他們的,所以告訴我,那個人長什麽樣?好不好?”
“啊?他……他逼我吃藥,手表……晃……晃來晃去……好暈!好暈!”艾以栀輕輕一巴掌把嘴邊的污穢抹下來,甩了齊狼一臉。
“他有什麽明顯特征?還記得嗎?”齊狼動動嘴,就有東西鑽進牙縫裏,粘的,很惡心。
“右手……手……指頭,沒有……沒有拇指……”
“還記得鐵嗎?”
“鐵球!”
“鐵塊!”
“鐵絲!”齊狼快速說着關于鐵的東西,說到鐵絲,艾以栀可算有了反應。
“啊!不是我……不是我殺的!我不知道……方仔,林哥,還有朱勤……對不起!我……”
“嘔!”
艾以栀又要吐,齊狼及時松開手,任由她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齊狼把手上的污穢抹在艾以栀衣服上,又用艾以栀的衣角把嘴邊的髒東西刮掉,擡腿走出審訊室。
門外,宗景洪背靠禁止吸煙的大牌子,一口一口地吞雲吐霧,手邊窗台上的煙灰缸裏已經堆起一座煙灰小山。
“醫生說她沒什麽異常,就是精神狀态不太好,目前還不适合審訊。所以,你沒把人逼死吧?”宗景洪把煙頭扔進煙灰缸,問。
“暫時死不了。她被下了藥,精神緻幻類藥物,而且連續好幾天被人催眠。所以才會指認我是幫兇,還乖乖地說自己是兇手。”
齊狼又說:“藥物的藥效很強,過幾天才會緩過來。派人好好保護她。”
“什麽藥這麽厲害?我們的醫生都檢測不出來!”宗景洪又點燃一根煙,“這裏是警局,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證人在這裏很安全,你放心!”
“小心爲上。”
齊狼想了想,把江心的電話留給宗景洪。
“死者的信息整理好之後聯系江心。另外,你幫我去找一個右手沒有大拇指的人,可能有犯罪記錄,在局裏先查一查。出去查你的情夫……不好意思,你前女友的情夫時,也把這條線索捎上吧!兩人可能是同一人!給你發彩信的号碼來源也查一查,雖然可能什麽都查不到。”
宗景洪剩下的半根煙也不吸了,“小子,我跟你沒仇吧?”
“哈哈!小弟我又戳到你的傷疤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就當我還在這裏,你出去查案也小心點!”齊狼拍拍宗景洪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離開。
穿着警服的齊狼從警局後門溜出來,立刻往天機偵探事務所飛奔。
以直線路程快速奔跑,比乘車繞路更省時間,此時,時間就是生命。
“喂!江心,躲好了沒有?”
“我藏好了,外面的警員也被我支開了,不會有事的。”
“兇手應該快回去拿兇器了,你一定小心,藏好别動,我讓你出來你再出來。”
“好。”
挂掉電話後,齊狼又一次提速,把這副身闆兒的極限速度爆發出來。
跨過小河、爬上山坡,又翻過幾個菜園子,啃着黃瓜的齊狼終于在十分鍾内沖到天機偵探事務所門口。
昏黃的路燈下,一大群飛蛾撲扇翅膀,奮不顧身地往滾燙的玻璃外殼上撞,噼裏啪啦的,好像永遠不會停歇。
路燈一邊的灌木叢裏,江心貓在那,看到齊狼過來,也沒有輕舉妄動,老實地蹲着。
齊狼快速沖進犯罪現場,裏面的屍體都被處理好,其它的物件還完完整整地擺放着,沒有被怎麽動過。
估摸着人快來了,齊狼鑽進牆壁上的隔間,縮在側面,将呼吸和心跳限制在很低的頻率,既不影響身體機能的正常運轉,也不會被高手發現。
十分鍾,二十分鍾……
齊狼一點也不急迫,耐心地控制自身,等啊!等啊!
過去了三十多分鍾,屋外晃過去一道影子,很淡很淡。
齊狼安靜地等待着,兩分鍾後,一道斜斜的影子終于投射進屋裏,越來越長。
一個渾身黑衣的人走到門口,停住了。
他在四面牆壁上看了看,不知道放下了什麽東西,之後轉身拔腿就跑。
隔間裏,齊狼聽着接近的動靜到門口位置後忽然停下,心裏大感不妙,也顧不得隐匿,快速竄出隔間,手腳爪子生長出來,手腳并用從地闆上爬過,向屋外沖。
一秒!半秒!
轟隆!剛跑到外面三四米,身後一聲轟鳴,火光沖天!
背後熱浪滾滾,追向齊狼。高溫撩動,他背上的衣服全被燒掉,噼噼啪啪中變成黑色顆粒物,黏在紅腫發燙的皮膚上。
嘭!
齊狼被爆炸餘浪撞飛,重重地摔在草坪上,擡頭一看,黑衣人已經竄進幾百米外的巷子,追不上了。
兇器是還在現場沒錯,可兇手膽大包天,根本不想拿回來,而是要直接把現場徹底破壞掉。
坐起來的齊狼看着冒起滾滾黑煙的陽光大道一号,心裏逐漸沉重了許多。
“江心,你出來吧!兇手已經走了。”齊狼招呼在幾米外躲着的江心。
“發生什麽事了?齊狼,你沒事兒吧?”江心懷抱一個厚厚的大本子從灌木叢裏鑽出來,心有餘悸地望着冒煙的房子,問齊狼。
齊狼把背後的髒東西搓掉,皺眉望向遠處的黑暗小巷,對方吃定自己不能通過嗅覺追蹤,已經大膽到随手扔炸彈了,“還好,給我看看你記錄的東西。”
從江心手裏拿過本子,齊狼臉上的陰霾逐漸散去,本子上寫寫畫畫了很多東西,後面還有房屋内部整體結構簡圖,一個個小物件也都标注了上去。
“謝謝。”齊狼合上本子,對江心道謝。有這個本子存在,他可以從倒塌的廢墟裏還原很多東西出來,從艾以栀口中還斷斷續續得知了不少信息,聯系起來足以推理出更多細節。
“不用謝。”
江心笑着擺擺手,有點不好意思,這時候,她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什麽?死了?”
齊狼也聽到電話裏的聲音,剛放松一些的心情立刻緊揪着。
“齊狼……”挂了電話,江心的臉色很難看。
“我聽到了,艾以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