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四小時之前的紅岩星。

蘇毅啓動了量子組合器，再度支付了一百多萬資源，和已經初具智能的藍金生命進入到了微觀世界。

量子組合器的功能是什麽？

就是從最微小的能量層面，去解析一些超出當前人類文明認知的物質，了解其本質是什麽，然後用已知的能量态，結合其不明的屬性，爲其尋找常規解釋。

這便是22世紀末期，最厲害的高端儀器了。

雖然在現實中，它還隻有初步模型，如果要說它的真實存在，恐怕隻有如蘇毅這樣，将其按照基本原理構建出來，然後令它在遊戲中發揮能力了。

而這正是他爲了解讀并進化藍金生命，才特意去做的全力付出。

“明明是金屬，無法代謝、無法繁殖、沒有任何存在的欲望，爲何這種東西被判定作生命？”

思緒沉浮在量子世界中，由于能量的不确定跳躍特性，其本質是一種“零态速度”，超越光速之上。

故而這個微觀世界中的時間，被放緩了許多，隻要資源足夠多，蘇毅倒是可以進行充足的嘗試。

雖然昨晚他已經嘗試到了大半夜，也不過才解析出了藍金生命的一些粗淺真實。

但正因爲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一夜的努力，蘇毅剖析出了藍金生命的一些特制，與正常認知的生命有相似之處，卻又有着本質不同。

但正如銀河之前所說，其具備塑性、進化、成長、異變的能力，即便沒有智能，依然可以被定義爲生命。

而蘇毅知道，自己與銀河存在着觀念上的争執。

那多半，就是自己錯了。

因爲銀河雖然不是上帝，但其背後站着的是宇宙文明公司的頂尖科學研究員，是他們根據最高端最前沿的思維理解，才提供的創意産生了這款遊戲。

所以說，蘇毅知道還是自己太無知，知識層面落伍的他，于是開始惡補相關的論文。

也正是在最近一段時間，他才看到了量子組合器的有關訊息，鑒于其能夠對未知物質産生巨大影響，于是才有了他今天這樣的大膽行爲。

而這，也正如小胖他們所說，是一場殘酷豪賭。

因爲量子實驗，從來都是最危險最無法控制後果的那種。

實驗失敗，輕則整顆紅岩星被分解消失，完全不存在于遊戲世界。

重則，甚至連現實世界裏蘇毅的腦波思維都會受到些許影響——畢竟當今遊戲雖然已經有許多安全措施，但真實代入之後發生事故的新聞，卻從沒有哪天停止報道過。

頂多就是後果輕松的區别。

而像蘇毅這樣，簡直就是作死了。

但蘇毅孤家寡人一個，并沒有很在意這些。

再回到微觀世界中，由于沒有他這樣的主宰權能，藍金生命已經完全被分離化了。

先從分子開始，進入到原子層面，最後抛棄掉它的數理屬性，用能量層面分析，也就是量子态，去讀取它最根本的存在原理。

蘇毅順着昨天的成果，多多少少又找到了一些新的不同。

“的确，從這東西的别樣能量紋理來看，其具有着很好的塑性，也就是它能夠變形的原因。”

“而進化屬性暫時看不出來，是因爲金屬生命産生進化所需要的時間太久了嗎？未必沒有這個可能性。”

一點點更深入解讀這藍金生命的能量态模式，蘇毅企圖像昨晚那樣，給它找其他辦法“種下”思維。

例如攝取植物生命的思維系統，将其量子化後，借助儀器的組合功能，嘗試與藍金生命完全結合。

但這樣做的效率是極低下的，想要完整量子化一套複雜的思維系統，所需要做的工作之繁雜、投入資源之多，超出蘇毅預期。

所以一晚上放慢了時間的量子實驗中，蘇毅一邊啃書，一邊實驗。

等同于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才讓藍金生命具備了接近有了紅岩星植物三分之一的智能。

就像它今天感受到蘇毅的到來，能夠做出“打招呼”的反應一樣。

雖然并無卵用，而且差點沒把蘇毅累死，但在蘇毅看來，這還是一項偉大的進步。

所以他今天要做的，就是換個實驗原型，給藍金生命移植更高等的智慧。

實驗樣本，就是醜東西。

甚至蘇毅在最開始，就嘗試了用量子組合器解讀過了醜東西。

結果在能量形态下，卻差點沒有把他給吓死！

隻見醜東西的量子态中，完全是一片烏漆墨黑、堪稱讓人壓抑的一片深邃。

根本就不同于地球人對量子的理解，是能量、是實體存在的物質。

蘇毅當時不禁想起了在元素黑水中，他曾經窺見過醜東西的另一面，它應該是有核心的。

但在能量領域中，卻觸摸不到這部分核心。

所以除非他将醜東西殺了，才可能有辦法解讀出它的根本屬性。

但蘇毅雖然對科學開始狂熱，卻并沒有瘋。

他才不會這樣做……

所以，他令小家夥分離出來很小的一點，嘗試在量子态中去接觸藍金。

有了一個半月的植物智能移植實驗，他顯得駕輕就熟。

而慢慢的，他就觸及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唉，我還是學識淺薄，沒辦法從現有的解讀中摸透藍金生命的本質，它沒有醜東西那麽特殊，我還是遇到了這樣大的困難，以後還能如何進步呢？”

這樣歎息着，蘇毅看着兩團完全不同的特殊量子态，也是決定在校内比賽結束後，一切如果能按計劃進行，那麽他一定要去一些更高等的學府，借閱更高端的知識。

但眼下，他沒别的辦法，就隻能靠賭了！

醜東西雖然完全無法解讀，可它确确實實是有智慧的。

它會“咕叽”叫喚，能夠變化成任何存在的東西，它有智能，可以通過意念明白蘇毅的意思。

那麽，憑什麽這種思維能力就不能轉移給物質屬性更客觀的藍金生命呢？

至少，五層的把握蘇毅還是有的。

隻要醜東西，是真正的物質！

“拜托了，千萬不要産生量子爆炸，這要是失敗了，隻怕不止紅岩星，連周圍一大片宇宙空間都會被扭成黑洞模式吧？”

蘇毅這樣“寬慰”自己，将黑漆漆一大團的醜東西分離樣本，與藍金生命的波動化量子樣本結合到了一起。

他是膽戰心驚的。

實驗眨眼就出了結果。

沒有産生可怕的失敗，成果叫蘇毅長出一口氣：藍金武裝接納了醜東西，并沒有産生能量坍塌——可能是因爲醜東西的千變萬化特性适應了它？

之後，他退出儀器，從時間扭曲回到正常态的恍惚中坐了一會兒，才總算恢複過來。

而儀器被他停下來，與他一起參與實驗的那灘藍金生命流淌出來，已經完全黑化掉了。

“……”

蘇毅摸摸鼻子，盯住了開始在地面上歡快蠕動的它，在感知中，由于實驗的成功，他可以肯定這灘藍金生命如今具備了新智能。

而銀河如期而至的升級通告也證明着這一點，培養出了真正成熟的超高等生命體後，他晉升到了8級！

新藍金生命，不，它完全漆黑了，也許該稱之爲黑金？

蘇毅正想爲它改名。

卻隻見它忽然不再像蛇一般的到處蠕動。

它停了下來，聚集到一起，凝成一個人形。

它化出兩隻空洞的眼睛，如驚悚恐怖電影裏的異形怪獸，直勾勾盯着蘇毅，化出口腔和嗓門，它低沉地說道：

“主……人，父……親，我……我能感覺到您的想法。”

果然具備了醜東西的部分屬性，它能夠讀取到蘇毅的心靈，而且由于是藍金生命的成熟形态，它的智能表現還要高出隻會“咕叽”叫的醜東西更多。

雖然論實力，它很大可能比不過醜東西就是了。

但面對這樣一個能夠與自己對話，而且又能讀懂自己思維的新物種。

蘇毅的第一感覺是……害怕的。

不錯，就是害怕。

雖然剛升到8級，他還來不及高興，因爲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搞清楚這個新物種到底有什麽能力。

它的智能級别太高了，蘇毅的主宰感知已經無法完全摸透它的想法。

于是就有了這樣的一幕——身爲紅岩星的造物主，蘇毅被自己創造出來的最高端生命給吓得呆住了。

“你……你确定能知道我的想法？”蘇毅有些難以置信。

難不成，這是遊戲倉讀取到了他當前的腦波之後，轉移到新生命的數據中，在耍花招？

然後隻聽新生命點點頭，低啞道：“您小時候曾經和女同學爬樹玩，小區後院那顆老榆樹，結果不小心碰到了蜘蛛，尿褲子裏了。”

“？？？”蘇毅一怔，張大了嘴巴。

他仔細想了想，這種事情他其實早就忘記了，如果不深入回想，根本就不記得！

而依靠當前腦波讀取來進行虛拟遊戲的遊戲倉，是無法讀取到人類深藏記憶的，要它有這功能，那反而沒人敢玩虛拟遊戲了！

“我的天！”蘇毅驚呼：“你真的可以完全讀取到我的想法啊！”

這實在是……太讓他震驚，也更令他感到恐懼了。

“不錯！”新生命初步适應了自己的存在後，說話也越來越利索。

“我還知道主人您想要給我一個新名字，想叫我‘黑金武裝’。”

“嗯……”蘇毅沉吟一聲，示意它說的沒錯，不過看起來對這樣一個高智慧生物還稱其爲“武裝”，的确是不夠貼切了。

忽然，隻見這新生命嗖一下竄到了蘇毅耳邊，發出低沉的怪笑聲道：“嘻嘻，主人，我有了自己想要的名字，你可以賜給我嗎？”

蘇毅一扭頭，隻看它空洞的眼睛裏，進化出一些白色的液體來——這就是它給自己找的“眼睛”嗎？

太吓人了點吧！

“你說說吧，好聽就用。”蘇毅皺眉，他忽然意識到真正的高智慧生命，似乎并不是如他所想，可以任他玩捏。

它們，居然完全是意識獨立的個體！！

“嘿嘿。”這新怪物忽而詭異一笑，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

“以後請叫我，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