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派使者秘密入韓,商議結盟,這是很多人想不到的。
因爲燕和韓離得可不近,要從燕國到韓國,需要穿過趙、魏兩國國境,誰會想到隔得這麽遠的兩個國家,竟然會秘密結盟?
韓非接見燕國使者不是在王宮,也非是紫蘭軒,而是另找了一處秘密場所。
燕國使者是一名中年人,見到一身常服的韓非,行禮道:“燕國使者鞠武見過韓王!”
韓非笑道:“鞠太傅不必多禮。沒想到燕王竟會派太傅爲使,燕王着實有心了。”
這鞠武正是燕國太傅,燕丹的老師,燕丹派他來,說明兩個問題,一是燕丹在燕國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二是燕丹對這次結盟很有誠意。
鞠武并沒一上來就談結盟之事,而是問道:“韓王對當今天下形勢怎麽看?”
結盟需要先看這人适不适合結盟,如果對方是頭豬,這就要好生考慮了。
韓非對鞠武問話之意心知肚明,回道:“當今天下以秦最強,其餘六國皆弱之。秦之強,六國單獨任意一國也非其對手,唯有聯合才有與秦對抗的實力。六國若不聯合,必逐個被秦擊破、吞滅。”
鞠武道:“那韓王認爲韓國和燕國的形勢如何?”
韓非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七國中,燕和韓皆弱國,燕國和韓國的形勢都不好。
韓國周圍是秦、魏、楚,此三國如虎狼環視于韓,使韓難以發展壯大,強秦又一直視韓爲其碗中之肉,欲吞之而後快,此等形勢,隻能說滅國已在近前。”
鞠武聽了韓非的話,點了點頭,心道:“這位新任的韓王還是個明白人,不是韓王安那個蠢貨,以爲韓國龜縮起來,别人就不會拿韓國怎樣。”
說完韓國,韓非又繼續講燕國。
“燕國的形勢比韓國要好一些,至少不需直面秦的威脅。
可燕國位于北地,氣候寒冷,天氣惡劣,不适宜人居住,而燕國向北是蠻夷之地,氣候環境更加惡劣,向南又是趙國和齊國,趙和齊如兩道大山,阻死了燕國向西和向南的擴張之路。”
“若七國相安無事,不再攻伐彼此,韓國和燕國尚可苟存。可當今天下大勢變化,不管願不願意,我們都置身在這個名爲天下的漩渦之中,秦已在求變圖強,如果燕國和韓國再這樣下去,必亡。”
鞠武道:“韓王這話未免有些誇大了?燕與秦相隔千裏,更有趙、魏在前,秦豈能滅燕國?”
韓非看向鞠武,笑道:“鞠太傅這是故意考寡人?
秦早有一統之心,其由商君變法始,國力日漸增強,已爲七國之首。這些年東征西戰,占了他國多少土地?其之野心,已是路人皆知。
韓爲小國,近秦,秦若欲滅六國而一天下,必先滅韓。可秦吞并了韓,就會滿足它的欲望嗎?野獸一旦嘗過了血肉的味道,就很難再忘記。秦必會對其餘五國下手!
燕雖居于北地,若韓、趙、魏、齊、楚皆滅亡,燕又能好到哪裏去?唇亡且齒寒,而當所有的牙齒都被拔掉,那就該舌頭寒冷了。”
聽韓非說出這番話,鞠武起身向韓非行了一禮,笑道:“有韓王這番話,當不負燕王之所托。”
兩人遂正式商議起燕韓結盟之事。
韓非和鞠武雖是單獨在見面,但防護不能少,衛莊、張良、紫女就在外面的屋子,與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兩名青年。
與冷漠嚴肅的衛莊、溫潤如玉的張良相比,這兩名青年從表情看上去就有些跳脫,這兩人正是荊轲和盜跖,正是他們護送鞠武秘密前來燕國。
盜跖很不老實,一直在到處亂瞄,看來看去,荊轲反而沉穩了些,将劍放在面前的幾案上,臉帶陽光的笑容。
張良道:“聽聞燕王重用墨家,見到二位,方知此事果真不假。”
聽到這話,荊轲和盜跖臉上有點不自然,被張良敏銳地觀察到,他心裏一笑,知曉這是爲何。
燕王喜死後,燕太子丹即位,燕丹在還是太子時,便與墨家交好,他成爲燕王是想要燕國變強,而變強可不是随便想想、說說就能辦到,需要有實際的行動。
燕丹與墨家交好,自然知道墨家的力量,尤其是墨家的機關術,他便打算借助墨家來讓燕國變強。
而墨家正好被蘇啓修理了一頓,害怕秦國強盛,一統天下,蘇啓會整得他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們要想辦法抗秦,對抗蘇啓,甚至有可能的話,墨家這些人還想将墨家的思想傳遍燕國,使墨家成爲燕國的國學。
燕丹對墨家發出了邀請,墨家喜滋滋地跑了過去。
跑過去之後,墨家才發現,燕丹要用墨家之力,卻不打算墨家的學問。
簡單說即是,我隻想要你的肉體爽一爽,不想了解你的内心。
墨家衆人有些傻眼,可他們又沒有其他選擇,其他國家更不願意接受墨家,隻得捏着鼻子認了,在燕國爲燕丹當牛做馬,以他們的機關術爲燕丹的強燕之夢服務。
現燕丹打算與韓國結盟,派出鞠武爲使,負責護送鞠武的便是墨家統領荊轲和盜跖。
墨家看似在燕國被重用,其隻是重用其力,而非墨家思想學說,燕丹雖未明說明做,但墨家之人能感覺出來,燕丹并不喜歡墨家那套“兼愛、非攻”的思想。
這也是諸子百家在這時代的悲哀,有些學派的思想學說雖好,但沒有統治者願意重視、任用,反而防之如防虎。
燕丹爲太子時可以下交墨家,裝作認可墨家思想,混進墨家中去,得到墨家的支持,可其現在爲燕王,墨家那套若用在他身上,他就感到很不舒服了。
墨家一直是燕丹利用的工具,在原著裏,便是燕丹将墨家從一個學派徹底變成了一個反秦黑社會團夥。
他成爲巨子的目的,不是傳播墨家思想,而是推翻秦國,複燕!
在與鞠武一番秘密會晤後,韓非召集了衛莊和張良,将與鞠武會談的内容詳細告訴了他們。
韓非道:“與燕國結盟的消息暫時不能暴露,我們的計劃是,以衛莊兄爲使,前往燕國遊說燕王,燕王答應合縱後,衛莊再去趙國、魏國、齊國、楚國遊說。”
衛莊聽到韓非的話後,想了下,覺得這個路線莫名有些熟悉。
他仔細一想,這不是蘇秦當年合縱六國的路線嗎?
先去燕國遊說燕王成功,再去趙國,接下來才是魏、齊、楚。
正巧的是,蘇秦也是鬼谷弟子。
衛莊一下子便明白韓非的用意了,利用他鬼谷弟子的身份,與燕王演一出戲,讓四國君王想起蘇秦之舊事,再行合縱之事。
衛莊想到這,又想到蘇啓曾說他的那些話,心裏暗道:“你不是說我是個武夫,不如蘇秦、張儀嗎?我現在就要去做和蘇秦、張儀一樣的事,他們能做到的,我衛莊一樣也能!”
“衛莊兄?衛莊兄?”
衛莊回過神來,見韓非正喊他,他剛思慮入神了。
韓非正色道:“這件事事關重大,衛莊兄可願做?”
衛莊道:“蘇秦是鬼谷先輩弟子,我爲鬼谷後輩弟子,此事,自然由我去做。”
韓非笑道:“那便有勞衛莊兄了。”
沒過多久,衛莊便出發了,前往燕國遊說燕丹,妄圖達成新的六國合縱。
想當年六國合縱,使秦不敢窺函谷關十五年!
如果真能再一次達成六國合縱,争取到又一個十五年時間,燕國和韓國能更好發展,國力大大增強。
這便是韓非和燕丹所想,去團保暖,爲韓和燕争取時間。
衛莊出使燕國,獲得燕王丹支持,又去往趙國遊說趙王,這消息自然傳回秦國,傳到了鹹陽學宮。
李斯接到這消息後,皺眉思考了會兒,對在屋内正翻看一卷竹簡的蘇啓道:“大人,韓非派衛莊出使,第一個出使目标是燕國,第二個目标是趙國……
我沒記錯的話,衛莊是鬼谷弟子,而蘇秦也是,當年蘇秦的合縱之策便是自燕國而始,他們這是想效蘇秦舊事,再來一次六國合縱?”
蘇啓擡頭看了他眼,并未說話,李斯又道:“六國若合縱,對秦不利。大人對此有何看法?”
蘇啓這才笑道:“有何看法?當然是用眼睛看。
六國合縱又能如何?
此時已不比當年,他們成不了氣候。”
李斯認真聽着蘇啓的話,蘇啓道:“韓非、燕丹二人,雖已爲王,但其爲王手段不甚光彩,且國小力微,想要變強,唯有變法擴張。
變法不是那麽件容易的事,而擴張,韓被秦、魏、楚三面包夾,燕國地理位置也不好,向北,那裏的環境更加惡劣,向南,又有趙、齊二國。
楚國爲權臣把持朝政,趙王昏庸,齊國偏安,魏國倒有一戰之力,可以秦之力,何懼?”
李斯聽完蘇啓的話,皺眉思考着,好會兒才道:“韓非是個聰明人,他難道沒看出這些嗎?”
蘇啓道:“韓非看出來了。但六國合縱是他目前最好的辦法,沒得選擇。而且,他并不是想要以六國合縱做什麽,他的目的是達成六國合縱,震懾秦國,使韓得到發展時間,他強韓之夢依舊未死!”
李斯對蘇啓行禮道:“謝大人爲李斯解惑。”
蘇啓在鹹陽看書、做實驗,而在離鹹陽千裏之外,近靠巴蜀之地的某座小城,正濃煙滾滾,四處慘叫響起,一批歹人正在城中作惡。
這夥歹人數量不少,且有武功在身,守衛小城的秦軍根本難以阻止,反而一個個被接連殺死。
守衛的秦軍死了,歹人在城中更加無法無天,不過多時,便從城中的民居中傳來陣陣求饒和慘叫聲。
“抓住了,抓住這狗官了。”
“狗官,看你往哪裏躲。”
“饒命,饒命呀!”
在成中街道上,一夥歹人吵吵鬧鬧着,将一名身穿秦國官服的人拖到了他們首領前。
“饒命?”
首領看着這名秦官,指了指旁邊豎着的幾根杆子,那秦官擡頭一看,隻見杆子上吊着幾具屍體。
這些屍體,他還很眼熟,因爲都是他的同僚,這座小城的秦官。
歹人的首領是名中年人,臉上有一道狹長的疤痕,疤痕連到了右眼,似乎将右眼也給劃瞎了,以一塊獸皮蒙着。
首領一把拽過這名秦國,将臉貼近在他眼前,冷笑道:“饒你的命,誰又饒過我們?那蘇啓狗賊殺我親人,滅我宗門,将我等逼到如今這般境地,誰來饒過我們?看到我臉上的這道疤沒有,這都是你們那位好督使,蘇啓狗賊手下給我留下的!”
首領臉上的疤痕在這時,顯得更加猙獰可怕。
首領一把将這名秦官推在地上,臉上浮起殘酷的笑容:“将他帶下去,我聽說秦律有個刑罰,叫五馬分屍,我還沒見過呢,去找五匹馬來,正好讓大夥兒瞧一瞧這五馬分屍。”
說着,首領又罵道:“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狗官,要不是你們,我們爲何會逼到今日?那蘇啓狗賊不是想管我們嗎?我看他們要怎麽管。”
那秦官當聽到要将他五馬分屍時,都吓尿了,在地上一邊爬向那首領,一邊求饒道:“饒命,饒命啊,那都不是我做的,是蘇啓,是蘇啓那個狗賊。”
首領聽到秦官罵蘇啓,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說得好,蘇啓就是個狗賊。”
那秦官聽到他滿意自己罵蘇啓,立即繼續道:“對,對,對,蘇啓狗賊,都是蘇啓狗賊做的,跟我沒關系,饒命,求你放過我。”
首領卻臉上的笑容一收,殘酷道:“你罵的是不錯,可你也是個狗賊,沒有你們,那蘇啓狗賊如何爲惡?拉下去,将他分屍!”
那秦官見求饒無效,便不禁罵道:“你們這幫叛逆,你不得好死……”
首領聽到他罵,冷笑道:“找到他的家人,男的全部處死,女的都帶回去給大夥兒樂呵樂呵。”
那秦官聽到首領這個命令,憤怒絕望,卻又無能爲力,隻能不停罵“你們這幫畜生,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歹人們在小城燒殺搶掠,直到第二日才結束,這座數千人的小城幾乎變成了一個空城,到處都是死屍,有老有小,慘不忍睹,還有挂在杆子上屍首。
小城發生的事,很快被傳到了鹹陽。
蘇啓知道消息後,沉默了下,會發生這樣的事,其實跟他有很大關系。
蘇啓頒布政令,限制秦國境内的江湖武林,雖然鏟除了許多不服管教的江湖勢力,但秦國中依舊有不受蘇啓政令約束的勢力。
這些勢力主要集中到了巴蜀之地!
這時的巴蜀之地,雖名義上爲秦所管轄,但實質上卻是片無王無法之地,秦之律法根本難以約束至此。
原因倒也簡單,進入這地方太不容易了,簡單說就是交通十分不便。
李白曾寫下《蜀道難》描寫進蜀道路艱險,在唐時,進蜀尚且如此,在這時,更可想而知。
交通不便,自然難派官員到此管理,而即使派了官員,沒有秦軍作爲後盾,官員一樣管理不了地方。
沒有秦國官吏管理,這地方自然成了秦國境内的無法無天之地,尤其是蘇啓頒布政令,管制打壓江湖武林勢力後,一些江湖武林中人都往這裏跑,他們逃進去安分守己也還罷了,可這些人一不種田、二不織布、三不挖礦,又過慣了人上人的生活,哪裏能忍受得住?
時不時會有一些人從裏面跑出來,在臨近巴蜀之地的秦國城鎮燒殺搶掠,他們又身懷武功,普通民衆根本無法奈何他們。
這地方簡直成了秦國的藏污納垢之地!
“這巴蜀之地也該處理一下了,這幫無法無天之徒,不收拾他們,還真以爲自己成了山大王。不想好好當人,那就不要當人了,正好我的實驗還缺很多材料。”
蘇啓面無表情,十分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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