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蘇舞會覺得自己很矯情。
既然跟殷山顔氏成了敵仇,那就該除惡務盡,做到斬草除根。可蘇舞感覺自己要真的是主導了殷山顔氏的滅族,自己這輩子都别想心安。
别看她堅定地認爲,雪崩之下沒有一朵雪花是無辜的。
但事實上呢,真的有無辜的。
“那,奴婢還要給皇後娘娘去信說殷山顔氏的事情麽?”
“寫吧!”
該跟皇後通知一聲的事情,還是要通知一下的。
畢竟,自己好歹也是皇後娘娘認下的義女,殷山顔氏玩兒完,自己不說一聲,怎麽都有些說不過去。
一個人悶悶想着這些事情,蘇舞忽然有些佩服那些坐在高位上的人,他們是怎麽調節自己的心理的?
就比如宣武帝,他一個決定,足以影響千家萬戶。
一位官員犯了罪,牽連家人,他難道就不知道那官員的家人是無辜的嗎?
等等!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想的。
自己的想法陷入了誤區!
蘇舞并非糊塗蛋,也不是笨蛋。
她所欠缺的對這個時代的認知。
簡單來講,就是蘇舞的思維方式,始終保留在後世人的角度,換言之,她沒把自己代入到這個時代,這個大背景之下。
如果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會怎麽想呢?
這個,才是蘇舞最需要明白的。
就比如,皇帝,高高在上,他的目光所及,乃是整個國家的江山社稷。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是明君。而那些做不到這一點的皇帝,即便不是昏君,也是差不多少。
但不管哪種皇帝,其實都有一個共同性,那就是,人命在某種意義上,對他們而言,隻是一種工具。
懲處那些違法亂紀的官員,牽連他們的家人,并非是因爲他們的家人有罪。而是通過這種方式,警告其他的官員,你若違法,那麽,受處罰不單單是你,還有那在意的家人。
這就是連坐!
她爲什麽要針對殷山顔氏,還不是爲了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是爲了立威,是爲了讓那些可能打她姐姐們主意的人,知道她是有脾氣的,而且是可以一怒之下,讓一個千年世家崩潰的不可招惹的存在。
那麽,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麽?
擔心敗落了的顔氏?
擔心那些被她一個念頭弄得死了丈夫、死了兒子、死了父親的人?
自己到底得有多腦殘啊!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把剛到門邊的郁嬷嬷給吓了一跳,連忙沖進了房内。
“殿下,出什麽事情了?”
“沒事兒,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蘇舞回頭望向郁嬷嬷,開心一笑。
她果然是愚蠢了的。
她在這裏爲殷山顔氏的婦孺兒童,誰又去爲那些被害了家人的人憂心?
官員犯錯,尚且牽連家人,誰去管過他們的家人是不是無辜?
自己既然要對殷山顔氏出手,那就不該去考慮這些有的沒的。她考慮這些,發了善心,可人家非但不會感激她,隻會怨恨她。
畢竟,她導緻了殷山顔氏的覆滅。
殷山顔氏活着的人,從高高在上的人生跌落凡塵,他們在回顧曾經的優渥的同時,一定念念不忘咒罵她這個讓他們跌落凡塵的人,甚至于教導他們的後人,一定要牢記這個仇恨。
所以,自己是腦殘了嗎?
對自己的敵人,你不殘忍點兒,你還想着讓人家感激你?
這是腦袋遭驢踢了!
“郁嬷嬷,麻煩你再寫一封信給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讓他們跟聖上說一聲,就說,我讨厭宮裏的德皇貴妃。”
既然已經結仇,那麽,她就不要指望對方能公平公正地看待她的反擊。
“對了,德皇貴妃有兒子麽?”
“有!”
郁嬷嬷點了點頭,小聲道,“德皇貴妃,給聖上生育了兩子兩女,分别是四皇子、十四皇子,五公主和七公主!”
“……”
蘇舞這下更堅定了解決德皇貴妃的心思。
至于原因?
這要是宣武帝不喜歡德皇貴妃,怎麽可能跟她生下這麽多的兒女?
隻是,要除掉德皇貴妃,宣武帝那裏,不知道會不會記恨自己。還有,德皇貴妃的兒女,倆皇子、兩公主,将來肯定是會記恨她的。
果然,我真的是太難了!
蘇舞心裏甭提多郁悶。
她可以說不喜歡德皇貴妃,讓宣武帝處置德皇貴妃,可是她能說自己不喜歡四皇子他們嗎?
難不成,她還能逼着宣武帝把自己的兒女都解決了?
還有,事情若是真的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蘇舞覺得自己似乎有成爲超級大反派的趨勢。
明明她隻是在反擊來自殷山顔氏族人的出手,但這正當防衛的反擊,未來的發展,很可能會偏到溝裏去。
“聖上對于四皇子和七公主,都十分看重。”
“還有,太後娘娘很喜歡五公主!”
“殿下,要不,您再想想!”
郁嬷嬷看蘇舞的小臉皺巴的樣子,知道她心裏在糾結,便随口跟蘇舞提了個建議。
蘇舞想了想,果斷拒絕了郁嬷嬷的建議。
她現在這身份,若是做什麽都瞻前顧後,自己這道門少宗師的臉面往哪兒擱?
道門,是大夏國教,她的師父,甚至能左右大夏帝王的更替。
将來某一天,她或許會成爲道門新的大宗師,那麽,她怕個錘子啊!
皇子如何?
公主又如何?
不來惹她,她也懶得去搭理他們。可若是他們不知死活要來招惹她,她是一點兒不介意幫宣武帝教教他們怎麽做人的。
……
蘇舞這邊有了明确的決定,心情也就跟着陰轉晴。
但是在鎮子上的客棧裏,沈駱把事情的發展經過跟自家爹娘講了後,他爹和他娘都是有些皺眉。
“爹,娘,有什麽不對勁嗎?”
沈駱還真沒見過自家爹娘同時這個表情的。
沈遜白了沈駱一眼,道:“常言道,打狗還得看主人。那顔福,是顔克微府上的大管事,而顔克微,可是殷山顔氏頗爲出衆的子弟。”
“這次的事情,你可是要捅馬蜂窩了!”
“你就别廢話了,趕緊給老大寫封信,讓人連夜送去京城,不管如何,得把顔克微的罪狀給他定死了!”
盧氏幹脆直接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