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退到周青峰離開額赫庫倫的清晨。經過十天的短訓,他手下的兩百多奴隸好歹能勉強列個隊安安靜靜的離開了。這十天裏,周青峰自己都偷偷騎着傀儡山羊把行動的部分關鍵路線給跑了一遍。不如此他根本不放心。
離開額赫庫倫後,隊列行進的速度很快,算得上井井有條。所有人員基本上都是輕裝,大些的負重用二十多輛手推闆車運輸。
崎岖的山路上手推闆車也走不快,可隻要有這些簡單的運輸裝備帶着後勤物資跟随,隊伍的長時間行軍速度能加快一倍,行軍路程能提升兩三倍。
不過在離開額赫庫倫大概十裏地後,周青峰忽然命令全體停下,路邊休息。所有奴隸都不明所以,因爲周青峰在之前的訓練中可是一直催命似的要求速度,絕不會輕易停下來。
等了半個鍾頭,孫老爺子騎着一匹馬匆匆趕來。他停在周青峰面前時又喘又笑的樂道:“你小子真是膽子大,烏察這次不恨死你才怪。他可從來沒被人這麽戲弄過。”
周青峰冷哼道:“我原本還不知道如何找機會逃走,那幫家夥沒事找事送個機會給我。既然他們想拉我去北面坑我,就别怪我向西坑他們一把了。”
烏察知道孫老爺子跟周青峰關系好,給周青峰設套時特意将自己這位老管家派到北面去。可孫老爺子聽到點風聲擔心周青峰上當,前天冒險回來示警。幸好阿巴亥已經給周青峰提了個醒,讓他有十天的時間做準備,否則現在周青峰隻能孤身離開。
不過孫老爺子偷偷回來對周青峰也有個莫大的好處,就是作爲一個活地圖給周青峰提供參考。他偷回額赫庫倫後不敢公開露面,要等到周青峰離開後再慌忙跟上。
“離開額赫庫倫也好啊,我給這些女真蠻子當了三十多年的奴隸,今天這心裏真是舒坦。”孫老爺子笑的老臉泛紅,卻又憂心說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躲開烏察的追擊?這女真人是真的擅長穿林過澗,追獵尋蹤,要都躲開他們可不容易。”
孫老爺子歸隊,周青峰命令隊伍繼續出發。他騎在傀儡山羊上把握行進步數,控制隊伍的速度,力求以最節省體力的方式走的最遠。
對于孫老爺子的憂心,周青峰的解決辦法就是在離開額赫庫倫大概二十多裏地後離開大路,兩百多人在翻過一座不高的山嶺後出現在一條河道旁。而翻越山嶺就耗去了一天時間,等到第二天烏察和褚英追擊而來,周青峰其實根本沒走遠。
河道的樹林裏,一百多連夜伐木的奴隸在睡覺休息,另一半休息一夜的奴隸在忙着捆紮木筏。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周青峰一夜沒睡,他站在河道旁盯着正在工作的奴隸。在河道四周有他最嫡系的一小部分奴隸作爲監工,确保工作順利進行,并且無人逃脫。而在周圍的山嶺中,鬼修賈剛每個小時就會巡視一遍,确保己方不被發現。
周青峰手腕上有塊機械表,他就用這塊表來精确掌握時間。現在是上午九點,負責後勤的奴隸将事先準備好的熟食取出來,勞累一夜的奴隸也睡了三個小時,全都被叫起來吃早飯。
毛阿大就是累了一夜的奴隸。他是木匠,隻要是木工活就少不了他。昨晚上伐木就由他來選擇合适的木頭,同時工具在使用中總是會出現損壞,修斧頭,修鋸子,乃至安排人員捆紮木筏都需要他。
隻是毛阿大幹的很不情願,他從離開額赫庫倫後就想逃。偏偏他是重要的工匠,加之他被認爲是落後份子,上廁所撒個尿都有人盯着,身邊時刻都有人。累了一夜,毛阿大才剛剛睡三小時就又被喊起來,他嘴裏碎碎的罵着髒話,一步一搖的去領早餐。
早餐是魚肉,野果和面餅。
面餅這種精糧可是好東西,熱量足又耐餓,是周青峰借助孫老爺子的路子換來的。爲了讓手下有體力幹活逃跑,周青峰可是舍了大本錢。
面餅的出現讓毛阿大都驚奇,這東西他都沒吃過幾回,上一次吃這種精糧也是借周青峰的光在赫圖阿拉的渡口吃的。也就是那天他下定決心将自己老婆給舍棄了。
奴隸們對于能吃上面餅都感到高興,他們得到的消息是要伐木做筏順着河流偷襲建州部。周青峰也不可能用這麽太過高大上的道理動員他們,同樣是用搶掠做借口鼓動士氣,并且許諾戰後所有奴隸都獲得自由,一半戰利品歸奴隸所有。
鑒于周青峰一貫的良好聲譽,他說的話赢得了奴隸的莫大信任。自由對于奴隸來說可謂是萬分寶貴,再加上戰利品的分配更是令他們歡欣鼓舞——在這些奴隸腦子裏,這就等于是主子允許他們破寨後進行幾天不封刀的搶掠。
對于歡笑中能吃上面餅的奴隸,心思陰郁的毛阿大不由得在心底詛咒道:“一幫傻子,周小子這擺明是要騙你們去死。我才不信他會好心給手下的奴才脫了奴籍。也不知道你們有什麽好高興的。”
吃了早餐,所有奴隸都開始捆紮木筏。由于擔心走漏風聲,周青峰并沒有事先進行這項工作的訓練,隻讓少量奴隸骨幹準備了大量捆紮用的繩索而已。要讓木筏又結實又輕便也是技術活,幸運的是女真人中會幹這事的人挺多,捆紮的速度還挺快的。
一張木筏在捆紮好之後被推下水,十幾個奴隸跳上去試驗其性能,在确定木筏不會散架後,他們歡呼着将一輛闆車推到木筏上進行固定。周青峰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九點十五分,太陽已經将他們藏身的河道照的透亮。
相對一直冷靜掐時間的周青峰,負責四處巡視的賈剛就一點也不淡定。這個鬼修的膽子是真不大,他在跟着周青峰一起見過烏察等女真貴族以及褚英後,就對周青峰的逃跑計劃很不看好——别說褚英了,烏察身邊任何一個貝勒都能擊敗他和周青峰聯手。
賈剛化作一團黑煙出現在周青峰身後的樹林裏,沉聲說道:“周小子,額赫庫倫的人追出來了。他們的騎兵剛剛就從我們旁邊的山路跑過去。他們遲早會發現我們并沒有順着大路走,肯定會留意這大路兩旁的水道。”
“這裏的河有很多,庫倫人就算全體出動也才一萬多人。他們的士兵才一千左右,撇除留下守城的,能出動五百兵力來找我們就不錯了。按我的估計,他們最開始能派出來找我們的人不會超過三百,發現我們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五。”
賈剛不懂什麽百分之五,他氣急喝道:“普通士兵找不到我們,難道褚英也找不到我們?那個大貝勒強的太可怕了,我們兩個捆一起都打不過人家一支手。”
褚英是真強,周青峰也不否認。他隻問道:“見到褚英追出來了?”
“褚英那種級别的高手能感應目光,我聽到馬蹄聲就立刻縮起來不敢冒頭。但我能感覺到一個很強的家夥帶着好些人從路上沖過去,反正都不是我們能對付的。”賈剛說着還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就好像見了鬼......,雖然他自己就是鬼。
“萬事總是要冒風險的,我能做的就是盡量把風險降低。”周青峰再次看看時間,就在他跟賈剛說話的功夫,又有兩部木筏下水,奴隸們按流程對其進行檢查。“一個小時内我們将獲得五十部木筏,這樣我們兩百多人就可以快速離開。褚英要找我們不會那麽容易的。”
“萬一褚英走到我們前頭去了呢?”賈剛反問道:“你把那些奴隸喂的飽飽,結果就是帶着的吃喝連三天都撐不住,必須破個寨子搶糧食。褚英隻要不是太傻,他肯定會在某個地方等着我們。我們能選中柳河寨,褚英也可以。”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可我隻能賭一把。”周青峰覺着還是得料敵從寬,不能把敵人當傻子看。柳河寨是他逃跑路上必經之地,隻要堵住那個寨子,他還真的隻能一頭撞上去。
“要不就你我兩人逃走吧。”賈剛勸道。
“你想讓我兩手空空的回撫順去?”周青峰反問道。
“頂多再加上你手下幾個親信。”
“我想帶走的親信有足足六十多人,爲了保護這批人,我不得不選了近百名士兵。而爲了照顧這些人,我又得加上一百多幹雜活的奴隸。這已經是最精簡的人手了,不能再少。”
“你弄那麽多親信做什麽?大不了回撫順再招募呗。”
“你以爲培養一批親信容易麽?眼下這六十多人都是機緣巧合,外加環境逼迫才慢慢跟我一條心。換到撫順或者其他什麽地方,未必能聚集起這麽些人了。”
對于現代社會的人而言,本能的就不喜歡單槍匹馬。哪怕是再孤僻的人,也會需要各種社會服務。周青峰在撫順,在赫圖阿拉都待過一段時間,卻都沒有能召集起一支團隊。
如果沒有自己的團隊,周青峰就得加入别人的團隊,他已經受夠了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的倒黴生活。對于賈剛的勸說,他最後隻一句話:“不要多說了。我現在盡可能的保住了這批人,日後這批人就能保住我,我不會輕易把他們丢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