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看着李三：“你是頓悟了？我也見過頓悟的，跟你好像不太一樣啊。你這頓悟，似乎有點堕落。”
李三說：“甘于堕落，不也是一種悟嗎？所謂悟，便是沒有煩惱的境界。”
“什麽人沒有煩惱？一種是功成名就的人，一種是甘于堕落的人。”
“功成名就還算不上真正的沒有煩惱，因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無論上到什麽地方，總有更高的人站在那裏。”
“而甘于堕落，便是看透了醜惡的人間，同流合污也好，出淤泥而不染也好，心靈都很平靜。”
“最痛苦的，是那種看不透，一直想要求上進，卻沒有辦法上進的人。苦苦求了一輩子，卻什麽都求不到。”
李聞心中一動。
李三說：“據我看來，這世界上清醒的人并不多。有些人和我一樣，花天酒地的混日子。”
“但是他們那不叫清醒，他們那是懶。偶爾被冷風一吹，他們還會幡然悔悟，覺得自己太堕落了，浪費了大好青春。”
“我相信，所有的懶漢都有過振作的想法，這就是和我的區别了。像我這種經曆過努力，經曆過驗證，最終看透一切的人，其實再也沒有振作的意思了。”
“這，才是真正的悟了。”
李聞覺得這觀念有點奇怪，他想要反駁，但是又不知道怎麽反駁。
李聞看了看身邊的女娲，女娲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李聞對李三說：“如果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可以改變着一切，人間可以按照你的理想進行，你還會這樣嗎？”
李三笑了：“爲什麽要按照我的理想進行？我的理想就是對的嗎？其他人同意嗎？”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把你的理想強加于人，這就是惡的。如果所有人各行其道，那就會變成更惡。”
“惡是初始，惡也是終結。所以我躺平了，随便吧。自從這樣想了之後，我的生活舒服多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李聞：“我勸你也學學我。挺好的。真的。”
李聞說：“假設，世界真的能變成善的呢？你不會後悔現在這樣嗎？”
李三搖了搖頭：“那又怎麽樣？至少我現在很開心，躁動的心終于獲得了平靜。至于世界最後變成了善的。那也很好啊，我可以去善意的世界生活了，更是一件好事。”
李聞歎了口氣，決定不再勸說李三了。
這家夥已經有了自己的邏輯，而且這套邏輯形成了閉環，想要打破不是那麽容易。
于是李聞問李三：“你在陰間，有沒有見過地仙的本體？”
這個問題才是李聞的目的。
他來這裏，就是爲了問這句話。
李三聽到這話之後，神色頓時變得很不自然，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常态，淡淡的說：“我沒有見過。”
李聞納悶的看着他：“真的沒有見過？我怎麽覺得你有點不自然？”
李三說：“我經常有不自然的表情，我做什麽表情，不代表我有什麽心情。我已經悟了，我不在乎外界的想法，不在意世人的眼光。”
“我可以在朋友的葬禮上放聲大笑，我也可以在親人的婚禮上嚎啕大哭。我看透一切，所以能夠随心所欲。你不信？來來來，我脫了衣服給你看，我絕對不臉紅。”
李三站起身來就要脫衣服，李聞連忙離開了。
女娲有點無語的說：“這家夥怎麽變成這樣了？”
李聞說：“估計是被打擊慘了，有點瘋。”
女娲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然後她提醒李聞說：“我看你剛才提到地仙的時候，李三的神色很不自然，我感覺他最近應該見過地仙。”
李聞嗯了一聲：“我已經悄悄放了一縷魂魄監視他，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麽鬼。”
李聞已經放出去兩縷魂魄了，一縷在地仙的假因果那裏。一縷在李三這裏。
目前，兩縷魂魄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這時候，李聞兜裏的手機響了。
女娲驚訝的看着李聞：“你還在用這種東西？”
李聞笑了笑：“有些東西，是精神力無法做到的。就比如網友的思想，靠這個熱搜就能大概知道大多數人在想什麽。如果用精神力，那不得累死嗎？”
女娲說：“可是有的人說，這些熱搜是被控制的。他想讓你看到什麽，你就看到什麽。”
李聞哦了一聲：“這倒也是，不過大概也能提供一個參考。再者說了，這熱搜一上來，不也影響了大多數人的想法嗎？”
李聞接了電話，是小喬打來的：“你去看熱搜。”
李聞有點納悶：“什麽鬼？”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熱搜，上面寫着：錢院長出征。
李聞：“？？？什麽鬼？”
點開鏈接之後，裏面有很多小視頻，都是網友用手機拍的，而這些小視頻的主角全都是錢院長。
錢院長站在永康精神病院的台階上，簡陋的台階，掩飾不住他的風采。
錢院長揮舞着拳頭，高聲喊道：“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不破賊人勢不還。我死了，你們不用記住我，我活着，你們也不用記住我。我來過，我留下了人間，這就夠了。”
下面一群人，在大聲歡呼，在哭喊，在挽留，在熱淚盈眶。
李聞一臉懵逼：“這什麽情況？”
在視頻的最後，錢院長高聲喊：“我，這邊出征，與那片雲決一死戰。”
随後，錢院長大踏步的向外面走，一直消失在衆人的鏡頭中。
他再也沒有回頭。
李聞：“這特麽的到底是什麽鬼？”
他翻了翻評論，大概弄明白怎麽回事了。
原來錢院長不知道怎麽搞的，突然要消滅那朵雲，還人間一個太平世界。
他這麽說了之後，也沒有做什麽準備，就要出發了。
不過出發之前，找來了一幫人幫他直播，很是喊了一會口号。
那些評論大多數都是在挽留錢院長的，有很多人在誇贊錢院長大義凜然，并且表示，人間根本不值得錢院長這樣。
其中有一條評論特别火，隻不過大家的回複全都是罵層主的，
李聞看了看，層主說：“院長真的該吃藥了。”
下面把層主的祖宗十八代都罵出來了。
李聞看了看層主的網名，頓時釋然了：王小萌。
…………
女娲一臉同情的看着李聞，對他說：“你這一天天的，挺頭疼啊。”
李聞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女娲問李聞：“你打算怎麽辦？”
李聞歎了口氣：“還能怎麽辦？回精神病院看看吧。這一個個的，跟吃錯了藥似的。先是李三，然後是錢院長。”
“該堕落的不堕落，不該堕落的卻堕落了，這怎麽搞的？”
女娲跟着李聞向永康精神病院走去。
路上的時候，女娲說：“你不想知道地仙的下落了嗎？”
李聞說：“想，但是現在沒有頭緒，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聞擡起頭來，看了看天空。
最近感覺那片雲越來越近了。很多事都沒有頭緒，包括怎麽對付那片雲。
李聞搖了搖頭，和女娲向永康精神病院趕去。
等趕到醫院的時候，錢院長已經離開了。
李聞問王萌：“人呢。”
王萌指了指西方：“一路向那邊去了，走的時候嘴裏還念叨着，說要去西天。”
李聞有點無語：“你們爲什麽不攔住他？”
王萌說：“你覺得我攔得住嗎？他可是九級大能。”
李聞又說：“你不是能指揮那些大能嗎？”
王萌一拍腦門：“我給忘了。”
李聞：“……”
現在顧不得和王萌胡攪蠻纏了，李聞加快腳步，向錢院長追過去。
時間不長，李聞已經感應到錢院長的位置了。
他正在徒步向西方走。
錢院長現在是九級，他的徒步比正常人可要快得多了。
然而，他真的是在徒步，沒有任何其他的變化。沒有去秘境，也沒有要離開人間的意思。
李聞追上錢院長，幽幽的說：“人間是一個球，你這樣走一萬年也走不出去。”
錢院長看了看李聞，咧嘴笑了：“散步有助于思考，我隻是出來思考一下而已。”
李聞無語的說：“思考？剛才你不是對着鏡頭喊口号嗎？熱血沸騰的，那時候不思考了？”
錢院長微微一笑：“那不一樣。那些口号，是起一個激勵作用，真正的辦事，還是需要腳踏實地。”
李聞看着錢院長，幽幽的說：“我怎麽覺得你怪怪的？前幾天你不是還在抑郁嗎？”
錢院長說：“我說過了，我沒有抑郁。”
李聞說：“那你那些口号，是不是騙人的？”
錢院長搖了搖頭：“也不是騙人的。人，是需要一些激勵的。有了這些目标，他們才能活下去，他們才能好好活下去。他們才能知道人生的目的是什麽，意義是什麽。”
“醉生夢死的人生，沒什麽意思，和沒有來過沒有區别。”
李聞忽然很想把錢院長送到李三那裏，讓他們兩個辯論一番。
可就在這時候，李聞忽然覺得錢院長有點不對勁。
他對錢院長說：“你的實力，下滑了？”
錢院長疑惑的說：“沒有啊。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實力下滑了？”
李聞說：“我覺得你的九級有點虛啊，好像隻剩下一個空殼了。你别動，讓我看看。”
結果李聞一查看，發現錢院長的魂魄隻剩下薄薄的一層，或者說，他現在隻是一個空殼了。
李聞驚訝的看着錢院長：“你的魂魄呢？你的魂魄到什麽地方去了？”
錢院長一臉茫然：“我不是就在這裏嗎？”
看錢院長的樣子，他好像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難道有人無聲無息的，偷走了他的大半魂魄？
這不可能啊，有誰能偷走一個九級大能的魂魄，讓他隻剩下一個空殼，還讓他毫無知覺的在人世間行走呢？
李聞想了想，上次見到錢院長的時候，他還比較正常。
也就是說，得了抑郁症的錢院長是真的。特别亢奮的錢院長，隻剩下了一個空殼。
李聞對錢院長說：“你得跟我來一趟。”
随後，李聞帶着錢院長風馳電掣，幾秒鍾内，就找到了李三。
李三依然在那裏醉生夢死。
李聞談查了一下李三的魂魄，發現李三也隻剩下一具空殼了。
怪不得這兩個人的脾氣變化這麽大，原來，他們都不再是之前的自己了。
李聞對女娲說：“你覺得這是怎麽回事，試試額偷走了他們的魂魄？”
女娲搖了搖頭：“不知道。”
李聞指了指頭頂：“是那片雲嗎？”
女娲搖頭：“不可能，就算那片雲也做不到無聲無息的取走人的魂魄。”
“那片雲要殺死一個九級大能，大能也是會發出慘叫聲的。而取魂的過程很痛，尤其是這種去走一部分，留下一部分。”
“所以，不是那片雲，也不是世上的任何一個人。可能性隻有一種，他們是主動把魂魄取出來的，自願取出來的。”
李聞驚訝的說：“不會吧？向來隻有錢院長給别人洗腦，還能有人給他洗腦？”
女娲笑了笑：“你們人間不是有句話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許有人遇到對手了呢？”
李聞思索了一下，決定進入錢院長的内心世界，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時候，李聞聽到身邊傳來一陣争吵聲。
錢院長不知道什麽時候和李三吵起來了。
他們争吵的内容，就是什麽樣的人生是有意義的。
錢院長說：“人生就應該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每一天都精神飽滿，幹勁十足。”
李三說：“人生就應該像是喝了酒一樣，懶洋洋的，保持微醺的狀态。”
李聞幽幽的說：“我不知道什麽樣的人生是對的，但是你們兩個在這吵，肯定是錯的，是在浪費生命。”
随後，他出手把兩個人打暈了。
這兩個人暈倒之後，李聞迅速的鑽進了錢院長的内心世界中。
他一進入錢院長的内心世界，心中就是一沉。
錢院長的内心世界，也已經被搬空了，幾乎什麽線索都沒有留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