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家都說他厲害,柯萊倒是想看看這位先生究竟有多厲害。于是柯萊站起身,笑着走到了唐嶼的面前。
唐嶼看着他。
柯萊也看着他。
唐嶼沒動。
柯萊也沒動。
兩分鍾過去……
唐嶼:“……”
柯萊:“……”
“唐教練,不開始嗎?”柯萊忍不住問。
唐嶼似乎對這個稱呼挺滿意的,臉上不樂意的表情收斂了起來,不過仍舊站在原地,用有些高高在上的姿态對柯萊道:“腿張開。”
柯萊:“?????”
唐嶼:“你不是想學散打?連站都不會站,學什麽打?”
柯萊一窒,忍不住笑了:“我是不會,那你說怎麽站?”
唐嶼叉着手,還是不動。
柯萊繼續笑:“我聽野熊裏的諸位誇獎過你的技術,不過說的都是拳法,散打的話,倒是沒聽人提起過呢。”那意思就是,唐嶼的散打水平大概沒他的拳術好,或者是很差,那哪裏來的資格教導自己。
柯萊說完,就直直地望着對方。
唐嶼也不回答,同樣一眨不眨地盯着柯萊。
兩人之間那道加了火藥的噼裏啪啦又重新燃燒了起來,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面,還有雪場較量的時刻。
然後,柯萊就見唐嶼蓦地别過臉,直接轉身大踏步朝另一邊走去。
他以爲對方這是耍脾氣不想教自己了,卻不想,唐嶼一手一個把戴着的拳套給揭了,然後輕輕一撐,上了一個空着的拳台。
原本場内衆人都在各自練各自的,一見到站在那裏的唐嶼,不少人都停下了動作向他看去。
唐嶼換了一套黑色的露指手套,一邊戴一邊用目光在場内看了一圈。然後他對其中一個人點了點頭。
很快,人群内跳出了一個男子,身材倒不算特别魁梧,但是已在這兒待了一陣的柯萊自然認得對方,那人是野熊的另一個教練,姓林,特長就是散打,以前似乎還得過不少榮譽。
林教練利落地上了拳台,臉上的表情特别興奮,他上前撞了下唐嶼的肩膀,問:“十五分鍾?”
唐嶼想了想:“十分鍾。”
林教練颔首:“好。”
兩人話才落,林教練就忽然動起了手。
柯萊被吓了一跳,卻聽兩旁響起了熱烈的吆喝聲,壯漢們起身紛紛向拳台圍觀而去。這兒幾乎每天都有n場所謂的比試,柯萊卻從沒見大家這麽捧場過,訝然之餘也不得不随着衆人步伐,在場邊選了個視角還算不錯的位置觀賽。
就在他移動的時候,那頭的唐嶼和林教練已經交手了好幾個回合了,這麽近的距離,指節捶打在人身體上的“砰砰”聲顯得特别清晰,甚至有點驚悚。柯萊熱愛相對内斂些的運動,所以他對散打的規則并不了解,也不知道這比試是不是跟拳擊一樣要将人打得站不起來才算分出赢。
然而就在他還在思考時,現實卻直接告訴了他明确的答案。因爲眼前那切磋的兩人之間明确的差距大到讓柯萊這個門外漢都能将勝負看得一目了然。
林教練無論是用拳、用腿、從前還是向後,全都觸不到唐嶼。相反,唐嶼卻有好幾回都能給予他緻命的一擊,但是他沒有動手。唐嶼的腳步輕便靈活得簡直跟沒有重量一樣,那反應力更是快得讓人眼花缭亂,光是步伐身形都能晃得林教練手足無措。
柯萊看着唐嶼臉上遊刃有餘的表情,他的眼中沒有殺氣,仿佛就是陪着林教練在耗時間一般,直到一旁傳來秦教練的一聲“十分鍾了”的喊話,在柯萊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唐嶼忽然出腳了。
那一下不偏不倚直接踢到了林教練的顴骨處,隻聽一聲悶響,林教練應聲倒地!
場内歡呼聲一下高漲了起來。
柯萊卻是一驚,連忙探出身去,卻見倒地的林教練在那兒雙肩抖動,笑得樂不可支。
柯萊:“…………”
周圍人喧嘩後,又大方地給林教練喝了彩,然後三三兩兩地滿足褪去,好像看了一場多麽回味無窮的戰鬥一樣。
唐嶼蹲下身,查探了一下林教練的傷,他顴骨處似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唐嶼說讓他回去消毒下就好。
柯萊看見他們兩人擊了掌,唐嶼從拳台上跳了下來,重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打敗對手的激動,也沒有你看我多厲害的炫耀,就是一種特别若無其事地,特别不在乎的臉,好像他剛才隻是去了趟廁所,什麽都沒幹一樣。可偏偏是這種若無其事,讓柯萊覺得這小子簡直臭屁上了天。
要不要那麽拽啊,唐先生?
而柯萊這個态度唐嶼也料到了,對方不可能跟旁人那樣見了自己打套拳就變得稀罕甚至崇拜起來,唐嶼心裏已經做好了柯萊還要跟自己說道說道的準備。
誰知,眼前的柯萊下一刻卻十分爽快地帶着微笑,雙拳緊握,慢慢地分開雙腿站立在那裏。
“唐教練,你看我的姿勢标準嗎?”
唐嶼:“………”
準确的判斷當下情況,并作出最好的選擇向來是柯萊的優點,但有時唐嶼真的很不喜歡他這種識時務的模樣,還有笑容,那讓他特别的想……
唐嶼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指在對方的手肘處點了點:“誰說這樣放的?”
“那怎麽做?”
柯萊請教得特别虛心,虛心地讓唐嶼半點錯處都抓不到。
唐嶼隻得自己做給他看。
柯萊乖乖地跟着他學了起來。
“我說,唐教練……”柯萊一邊擺姿勢一邊問道,“你這些本事都是從什麽地方學的?”
一個a國地獄模式培養出來的醫生,按陶乙飛的話說,光是能完成實習就足夠耗盡很多人整個青年時間了,他又是哪兒來的非洲時間去搞這些體能訓練?畢竟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而且他還能打敗一個職業級的教練?這難道是武俠小說中所說的百年一遇的根骨奇才?
柯萊的思維忍不住跑出很遠,直到耳際一熱,聽到唐嶼的聲音在臉頰旁響起。
“很多地方。”
柯萊肩膀一抖,回頭才發現唐嶼竟然跑到了自己身邊,并且貼的極近。他剛要詢問對方是什麽意思,沒想到腿側猛地一麻,雙腳重重抖了抖,才勉強站穩。
見柯萊收了笑容,用那雙明亮的桃花眼恨恨地瞪向自己,唐嶼緩緩退開一步,面無表情地說:“重心都不對,一推就倒。”
“手也不對,手肘不能外翻,要向内,看着我做什麽,看前面……”
唐嶼态度嚴謹,仔仔細細地糾正起柯萊的動作,認真到柯萊的一切不到位仿佛都是他的不努力,辜負了這麽一位好老師。
實屬不該。
柯萊雖覺似乎上了賊船,但也隻得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于是這麽不知不覺兩個小時便過去了。
待到唐嶼說出“今天先到這裏”的時候,柯萊才發現周圍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而自己出了一腦一背的汗,背心都濕了三層,半點不比之前跳繩的消耗小,在某方面的壓力也許更大,如果沒有之前的鋪墊,他應該根本撐不下來。
不過柯萊是個很懂得尊師重道的人,雖然這位“老師”要求苛刻了一點,表情冷漠了一點,動作粗魯了一點,但柯萊還是要表示謝意的。
“你晚上有空嗎?一會兒請你吃宵夜。”進了淋浴間時,柯萊大方地道。
唐嶼瞥過去一眼:“吃什麽?”
柯萊暗忖,吃什麽對你來說有差别嗎?
“都行啊,”他本想說你來定,後來發現這句話不能輕易地許諾給對方,猶豫了下還是道,“我知道幾個地方不錯,我們可以試着選一選。”
唐嶼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的回答是轉身關上了單間的門。
這個時間浴室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柯萊難得洗了個減速澡,待他出來的時候已經不見唐嶼的影子了。
這邀約算是失敗了?
好吧,唐大貴人日理萬機,難請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柯萊聳聳肩,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裝戴齊整,拿起車鑰匙打算回家。不過一下了野熊的大樓走到大街上,他就看見自己的車邊正靠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