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來吃晚飯,田嫂特意給柯萊留待了宵夜,等他洗完澡,田嫂把吃食給端上了樓,一推開門就看見一片人型大喇喇地躺床上挺屍。
田嫂的目光略過柯萊露在被外纏着腕帶的手上,沒有叫他,輕手輕腳地又退了出去。
不過柯萊還是聽見她沒走遠就遇見柯太太,然後兩人絮叨的聲音。
“小囡回來了?”
“嗯,好像很累,已經睡着了。”
“工作那麽辛苦啊。”
“對啊,我看他手好像扭傷了,貼着藥膏呢。”
“怎麽搞的?唉,我就說那些花盆很重的,他不能搬,結果扭了吧。”
“嗯,那太太我們下次别讓小囡做事了,他從小就不經累。”
“讓他好好休息吧,你明天去超市買點豬腳回來炖炖給他補補……”
“好的……”
房内的柯萊:“…………”
第一天回來後,他本以爲這隻是個小case,第二天他準能自我恢複活蹦亂跳,然而第二天虛脫的手立馬讓柯萊放棄了才定下的繼續堅持的目标,唐嶼說得沒錯,柯萊就是個精貴人,他能承受心理和外界工作上的任何壓力,但是對于身體上的負擔,在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他一般都會推崇一個讓自己更爲輕松的方式,這一點和唐嶼的人生信條完全背道而馳。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冰鎮貼的力量太強,還是某人在其上施加了什麽治愈魔法,當連續三天使用,手腕酸痛的症狀迅速消除下去後,柯萊剛放棄的心思竟又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才說了聰明人勇于自我挑戰,如果我不去,不是打了自己的臉?
用這麽一個特别充分特别無法反駁的理由順利說服了自我後,柯萊在隔了三天又一次來到了訓練場。
這一回進門時他特意前後左右都觀察了一通,然而在大門右下角七點二十六分左右的方向,發現了一個大概小手指大小的紅色logo——野熊訓練館。
野熊……
誰起的名兒?
除了自己之外,也太貼切了。
訓練館内還是一眼就穿過層層人群看到了唐嶼,對方也在柯萊進門時仿佛預知到什麽般回頭,兩人目光一個對視,唐嶼若無其事地轉開了。
柯萊去找秦教練,聽到對方說這一次換一個訓練内容。
柯萊很期待,然後他又得到了一根繩子。
“這有什麽不一樣?”
秦教練一臉淡定:“不一樣,這一次跳三千個。”
柯萊:“…………”
柯萊:“下一次是不是要跳四千個?”
“不會,下一次還是兩千個。”
柯萊微笑,等着秦教練後話。
秦教練道:“跳兩組。”
如果不是他知道唐嶼那搞不來彎彎繞繞的脾氣,他都以爲對方是在故意讓秦教練整自己好讓他打退堂鼓了。不過無論對方出于什麽目的,柯萊這人沒什麽弱點,就是注重形象,通俗點說法是好面子。天大的苦難都比不上他在别人面前丢臉來的大,尤其還是在……那個誰面前。
所以柯萊跳了。
他不止跳了一天,他跳了整整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柯萊的手和腿就跟日抛似的,晚上壞了隔天再續上,哪個零件卡殼了塗點跌打損傷潤滑一下接着用,然後在日複一日的摧殘中變得堅固牢靠起來。
這其中固然有柯萊自己的毅力做主力支撐,不過那個奇妙的冰鎮貼也成爲了潤滑零件的重要輔助。說它奇妙不隻是因爲它的藥用效果,而是這東西除了第一回柯萊是從某人手裏親自收到的之外,之後的幾次卻分别是從秦教練、其他壯漢、更衣室的凳子、單人淋浴間的儲藏櫃、洗手間的洗手台還有自己車子的擋風玻璃等等等等多種多樣的地方發現的。
簡直無所不在。
半靠在場地邊,柯萊又從擦汗的毛巾下摳出一片藥用腕帶後,他見怪不怪的揭掉舊的,撕開新的往手上纏了起來。
秦教練走到柯萊身邊觀察了一下他的狀态。
“覺得如何?”
柯萊動了動有點僵硬的肩膀,笑道:“還行。”這倒不是逞強的話,半個月的地獄式突擊練習,誰熬過去體力都能突飛猛進。他現在跳上四千個繩子也隻是臉微紅氣較喘而已。
秦教練點點頭:“那下一次你來我們就可以正式開始了。”
柯萊一頓,沒被對方輕易吓住,而是彎起眼點頭:“好啊。”
秦教練比較滿意:“你想學什麽?”
柯萊想了想,目光飄往場地的另一方斜角。
他到這兒沒多少日子就結交了不少朋友,柯萊雖不噬煙酒,但自己不愛吃喝不代表不能招待别人,無論哪個交友圈都喜愛大方的人,這些愛健身的糙漢子又都是實心眼,你對他們好,他們自然認你爲哥們兒,一點也不複雜。
可是相較于柯萊和這些人的迅速熟絡,他和唐嶼的交流并沒有因爲距離的拉近而增加太多。應該說唐嶼和誰都沒有太多交流,他平日來了就一個人練拳,練完了到點就走,話很少,除非有誰出了些纰漏,才需要他出馬來檢查治療一下。
但是他話少不代表存在感也少,柯萊光是從每個人嘴裏“唐醫生”長“唐醫生”短的内容就能了解他一籮筐的消息,好比唐醫生打拳多厲害,速度多塊,又懂得保護自己,從來沒見他受過傷,又好比唐醫生關于拳術方面的理論知識也很紮實,如果你去詢問,他一點也不藏私,還會把國外的很多經典視頻給大家一起分享,簡直是全野熊的偶像。
這話聽得柯萊忽然有點了解狐朋狗友陶乙飛當年在a國醫學院作爲msk太子爺同學時常被陰影籠罩的心情了。
唔……嫉妒讓人醜惡,做一個深呼吸。
将目光從遠處的影子身上收回,柯萊又看了眼拳台上正較量的兩人,這兒不拘泥于切磋的形勢,不同項目間也可以鬥個輸赢。就見台上一人一個飛踢将一位拳手踹倒在了地上半天起不來。
柯萊笑着問教練:“那是什麽運動?”
秦教練見他指着那個站着的人,道:“散打。”
柯萊點頭:“我要學那個。”
秦教練沉吟片刻,推了一個灰頭發的壯漢過來:“行,那你下回來讓他幫着練。”
柯萊給了對方一個真誠的微笑:“好的。”
……
結果第二天他再來的時候,那灰發壯漢卻人間揮發了……
柯萊不明所以地望向秦教練。
秦教練撓了撓頭:“不知道爲什麽他最近好像不來了,要不我再給你找一個?”
柯萊聳肩表示沒問題。
秦教練去場内轉了一大圈後,身後跟了另一個人。
柯萊:“?”
秦教練:“我們這兒的專業教練其實不多,基本都是大家彼此學習,一起進步。”
柯萊望向那臭臉的家夥……
所以?
秦教練:“所以,目前其他人都有了互幫互助的對象,我找了一圈,隻有唐醫生沒有。”
全野熊大偶像竟然沒有互幫互助的對象?這人緣到底是真好還是真差?
柯萊有點不信。
于是,他坐着認真地看着唐嶼的眼睛,還帶着45度傾斜的仰視,讓眼眸裏滿是赤誠感的問道:“你……真的願意?”
唐嶼則是維持着45度角的俯視,背着光讓他的表情不甚明晰,隻那雙眼睛格外晶亮。剛鍛煉完,他的兩頰還在不停地淌汗,唐嶼抹了一把,似乎還是嫌熱,一擡手直接脫了身上的背心甩到柯萊的腳邊,露出精赤的上身,淡淡地回了句。
“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