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克萊恩第一次看見熟悉的人死在面前,但卻是最爲突然最沒有前兆的一次,他的腦海内似乎還殘留着塔利姆.杜蒙特剛才詢問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時的表情,那是一種潛藏着興奮和炫耀,卻又礙于某些因素不能直接分享,必須小心翼翼的生動表情。
太快了……正常的疾病不會這麽快導緻死亡!克萊恩表情沉凝如水地輕叩牙齒,開啓了靈視。
他單膝着地,蹲了下去,看見塔利姆.杜蒙特的氣場和情緒顔色在飛快消失。
而被緊緊捂住的心髒位置則有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如蛇,并漸漸暗淡。
類似詛咒的非凡手段?克萊恩瞬間做出了初步的判斷。
這個時候,穿紅馬甲的侍者和附近的黑白裙女仆奔跑而至,驚恐地看着地上眼睛圓圓睜大,嘴角殘餘白沫的死者。
克萊恩閉了下眼睛,沉聲吩咐道:
“去附近的警局,告訴他們這裏有人死了。”
“是,莫裏亞蒂先生。”紅馬甲侍者當即轉身,往門外跑去,慌張得連外套都忘了穿。
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克萊恩沒去檢查塔利姆的随身物品,也沒試圖拔下幾根頭發,以便無人時嘗試占蔔。
他的身份已經算半官方半地下,完全可以借助“機械之心”的力量來進行後續調查,沒必要做孤膽英雄。
想到和塔利姆.杜蒙特多次玩牌的場景,想到對方介紹的委托者和投資人,想到那個讓自己記挂了許久才有答案的言情故事,克萊恩忍不住長長地,緩緩地歎了口氣。
“誰是謀殺塔利姆的兇手?
“塔利姆究竟得罪了哪位擅長詛咒的非凡者?
“看今天的表現,他應該處于一種很幸福很安定的狀态,完全沒有招惹到可怕人物的自覺……”
一個個疑問在克萊恩腦海内閃過,卻又因爲他不夠了解塔利姆.杜蒙特而缺乏産生靈感的土壤。
等到警察來臨,他作爲目擊證人,接受了詢問,耽擱了不少時間。
直至這一切完成,克萊恩才有機會離開希爾斯頓區,再次前往貝克蘭德橋區域的“幸運兒”酒吧。
卡爾森依舊在那裏喝酒,隻是将純麥芽釀造的烈性蒸餾酒換成了色澤金黃泛着泡沫的啤酒。
克萊恩擡起右手,半捂半捏了下嘴巴,靠攏過去,輕敲桌面道:
“你的工作就是每天在這裏喝酒?”
卡爾森吓了一跳,側頭看見是夏洛克.莫裏亞蒂才放松下來:
“你……又有什麽事情?”
這樣的反應很熟悉啊……克萊恩無聲歎息,凝重說道:
“有個涉及非凡者的案子。”
卡爾森當即四下張望,發現此時的“幸運兒”酒吧已有不少客人,他們或端着酒杯大聲嚷嚷,或躍躍欲試地想去拳台較量一番。
“走,玩一局桌球。”卡爾森推了下厚重的眼鏡,拿着啤酒走向了一間空着的桌球室。
克萊恩緊随其後,并熟練地關上了房門。
“你的酒量似乎很不錯。”他先随口說了一句。
“不,我隻是喝得慢。”卡爾森放下酒杯,拿起了球杆。
接着,他莫名補了一句:
“而且我最近想一個人待着。”
我不關心這個問題……克萊恩抿了抿嘴唇道:
“我在希爾斯頓區的克拉格俱樂部遇到了一起死亡事件,那是我的朋友,一個貴族後裔,馬術教師,他平時身體很健康,最近精神狀态也非常不錯,但剛才卻猝死在了我面前,看起來像是突發心髒疾病,但我的靈視告訴我,他也許是受到了詛咒。”
“你擅長靈視?”卡爾森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斯坦頓先生究竟給我編造了什麽具體情況?成爲“機械之心”的線人後,他們都沒有詢問過我是哪條途徑哪個序列的非凡者,也沒有打聽我的來曆和出身……當然,讓線人保留一定的屬于自身的秘密,也是官方組織常常采用的策略……克萊恩坦然回應:
“是的,那位死者的胸口有一些飛快黯淡的虛幻黑氣。”
“确實可能涉及詛咒,涉及非凡者。”卡爾森未再多問,緩緩點頭道,“希爾斯頓區……這在我們‘機械之心’的管轄範圍内。”
在貝克蘭德的西北區域,也就是這個大都市的核心區域,皇後區、喬伍德區歸屬“代罰者”,西區、北區屬于“值夜者”,希爾斯頓區和貝克蘭德橋區域則被“機械之心”管理着。
說到這裏,卡爾森望向克萊恩,求證道:
“你那位朋友信仰哪位神靈?”
仔細想了幾秒,克萊恩有點猶豫地回答:
“風暴之主。”
“‘風暴之主’的信徒……隻有他一個死者?”卡爾森皺眉問道。
“對。”克萊恩給出肯定的答複。
卡爾森摩挲着球杆的頂端,吐了口氣道:
“我們無權接手,這是‘代罰者’的領域。
“不過我會把你提交的情報轉達給他們的。”
在魯恩王國,超凡事件的管轄權原則是,先按信仰劃分,如果涉及多個教會多位神靈的信徒,則以管轄範圍來定。
克萊恩對此并不陌生,無意爲難卡爾森,誠懇說道:
“謝謝,希望他們能盡快找到真正的兇手”
卡爾森端起放在旁邊的酒杯喝了口道:
“那是一位貴族後裔,代罰者肯定會重視的。”
停頓一秒,他打量着克萊恩,低沉說道:
“我很難相信你才來到貝克蘭德三個多月。
“你似乎已經在這裏建立了廣泛的人脈,擁有衆多的資源。”
“有的人天生擅長這個。”克萊恩搖頭自嘲,告辭離開。
他返回到明斯克街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煤氣路燈被工作人員相繼點亮。
雖然和塔利姆.杜蒙特的交情算不上深厚,但他也是克萊恩差不多每周都會遇到一次的熟人,是隔三岔五就會聚在一起打牌的朋友,而且塔利姆相當熱情,一直在吹捧莫裏亞蒂大偵探,并身體力行地介紹了委托和投資。
他的逝去同樣讓克萊恩感覺悲傷,充滿對命運的無奈。
除此之外,他還有着不少的憤怒,對詛咒殺人者的憤怒。
“希望能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希望‘代罰者’不要因爲尼根公爵被刺殺案人手不夠……”克萊恩歎息一聲,走下馬車,向自家大門行去。
這個過程裏,他發現隔壁薩默爾家沒有燈光。
“看來他們在前往迪西海灣的路上了……這就是貝克蘭德的新年氣氛?而我完全沒有感覺……”克萊恩一時有些唏噓。
帶着這樣的情緒,他早早睡去,在七點的鍾聲裏醒了過來。
爲了轉換心情,克萊恩決定今天嘗試下自制蛋糕。
“用過早餐就去買材料。”他低語一句,喝起牛奶,随手翻看報紙。
很快,他在《塔索克報》上看見了一則“訃告”:
“愛子塔利姆.杜蒙特因突發心髒疾病于12月18日死亡,他的葬禮将于12月21日上午9點整在皇冠墓園舉行,特此訃告。”
——在北大陸,因屍變等緣由,已形成了一個古老的傳統,那就是死後盡快下葬,當然,前提是不缺這方面的錢。
突發心髒疾病?這就是最終的調查結果?還是說“代罰者”故意麻痹真兇?克萊恩皺起眉頭,無從判斷。
也許可以去灰霧之上占蔔一下是否爲“代罰者”的陷阱,但大概率出現失敗的結果,畢竟既沒有随身物品,也不是針對我自己……他吸了口氣,沉靜下來,有條不紊地填飽了肚子。
之後的嘗試沒有出乎克萊恩的預料,他隻好離開明斯克街,乘車前往希爾斯頓區,拜訪艾辛格.斯坦頓。
這位大偵探走在溫暖的室内,指着前方道:
“夏洛克,要來一份早餐嗎?我廚師的手藝并不比我差。”
“不,我已經用過早餐了。”克萊恩搖頭謝絕了好意。
艾辛格停下腳步,随意問了一句:
“你打算去哪裏過新年?我準備回,不,去倫堡。”
“還沒有最後确定,也許是間海。”克萊恩敷衍道。
“那裏的風景原本很不錯,可惜煤鐵資源豐富,航運也相當發達。”艾辛格理了下領口,摸了摸口袋裏的煙鬥,“你似乎有些焦急?”
“斯坦頓先生,我有件事情想咨詢你。”克萊恩順勢把塔利姆.杜蒙特的死亡、自己的靈視結果、向“機械之心”提供意見的經過和今早的訃告完完整整描述了一遍。
當然,他隐瞞下了自己已成爲“機械之心”線人的事情,隻說爲了朋友,找到了“欲望使徒”案件裏認識的官方非凡者。
“你認爲這是‘代罰者’的陷阱嗎?”他最後問道。
艾辛格拿着煙鬥,沉吟着說道:
“我一直都努力地避開代罰者,對相應的情況不夠了解。
“我會托人打聽一下,如果有消息,就寫信告訴你。”
“好的,謝謝你。”克萊恩誠懇行禮。
到了晚間,他收到了艾辛格專程派人送來的信,信上隻有一句話:
“這個案子不是‘代罰者’處理的,王室以塔利姆.杜蒙特是貴族後裔的名義,将案子要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