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朦胧的霧氣亘古不變般彌漫,深紅虛幻的星辰或遠或近地懸挂,克萊恩坐在巨人居所般的恢弘宮殿内,靜靜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過了幾秒,他收回視線,讓面前浮現出一張黃褐色的羊皮紙,然後提筆寫下了自己改動過咒文的召喚儀式:
“點一根蠟燭,象征自己;”
“用靈性之牆制造聖潔的環境;”
“往燭火滴入滿月精油,洋甘菊純露,深眠花粉末等材料(注釋:在這一步,不需要太講究,因爲是召喚自己);”
“誦念以下咒文:”
“我!(古赫密斯語、巨人語、巨龍語、精靈語,必須低喊)”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赫密斯語):”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
認真審視了三遍,克萊恩于最下方書寫出占蔔語句:
“在外界進行以上儀式有危險。”
呼,他吐了口氣,放好鋼筆,解下袖口内的銀鏈,用左手持握。
等到黃水晶吊墜靜靜懸浮于羊皮紙上方,隻差一點就接觸到占蔔語句,他收斂住心思,進入冥想狀态。
“在外界進行以上儀式有危險。”
“在外界進行以上儀式有危險。”
……
默念七遍後,克萊恩睜開幾乎全黑的眼眸,看見黃水晶吊墜在做逆時針轉動。
這意味着否定,意味着沒有危險!
“可以試一下了。”克萊恩忙讓面前具現而來的物品消失,延伸靈性包裹住自身,模拟出往下急墜的感覺。
回到卧室後,因爲早用靈性之牆密封了整個房間,克萊恩直接就清理書桌,将一根有薄荷味的蠟燭立在了最中央。
他将右手虛按在燭蕊之上,用靈性摩擦的方式騰得一下将對方點燃。
搖曳昏黃的光芒裏,克萊恩往火焰中滴入了對應的精油、純露和草藥粉末。
甯靜悠然的香味瞬間彌漫,房間時而明亮時而黯淡。
退後兩步,克萊恩望着那根象征自己的蠟燭,用巨人語低喊出聲道:
“我!”
緊接着,他改用了赫密斯語: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他話音剛落,頓時就感覺搖曳的昏黃燭火與周圍的甯靜香味混成了一個漩渦,瘋狂吸納着本身的靈性。
“屬于紅月的深眠花啊,請将力量傳遞給我的咒文……”克萊恩忍着靈性被抽走的難受,将後續的咒文誦念完畢。
這個時候,他看見燭火停止了搖晃,安靜地屹立在那裏,并且染上了灰白的色澤,往四周拉伸到巴掌大小。
“沒有召喚出任何事物……啊對,也許需要我去灰霧之上做個響應……自己召喚自己真麻煩……”克萊恩捏了捏空乏刺痛的額頭,無聲自語道。
他緩了十幾秒,逆走四步,再次來到灰霧之上,看見古老長桌的最上首有一圈又一圈蕩開的光紋。
這來自于對應高背椅後的古怪符号——由象征隐秘的部分“無瞳之眼”和象征變化的部分“扭曲之線”構成的古怪符号。
克萊恩隻是做出伸手觸摸的動作,耳畔立刻就響起了“我!我以我的名義召喚”“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等咒文聲,并看見湧來的靈性與蕩開的光紋混合,化成了一扇虛幻的、未成型的大門。
這大門搖搖晃晃,想要敞開,克萊恩當即有了靈感,給出推開它的強烈意念。
幾乎是瞬間,無垠灰霧和宏偉宮殿突地受到牽引,産生了微不可見的漣漪。
這漣漪一圈接一圈,湧向着那扇虛幻的、未成型的大門。
可是,不管克萊恩怎麽推動,那扇大門都無法被打開,所有的動靜最終又歸于了沉寂。
“因爲‘召喚之門’沒有完全成型?”克萊恩收回意念,微皺眉頭地分析着失敗原因。
——他随口将那扇虛幻大門命名爲“召喚之門”。
“嗯,是我靈性不足,無法構建完整的‘召喚之門’……等到我晉升序列8,成爲‘小醜’,渡過初期的危險階段,可以再嘗試一下,也許那時候就沒有問題了……”克萊恩輕輕點頭,大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這次實驗給了他極大的信心和強烈的鼓舞,因爲這是占蔔永恒烈陽那次事件之外,他初次讓灰霧之上的神秘空間産生不一樣的反應!
“總有那麽一天,我要弄清楚這裏所有的秘密!”克萊恩于内心興奮地做出宣告,在靈性包裹下墜入了無垠的灰霧。
…………
回到卧室,克萊恩趕緊滅掉蠟燭,結束了儀式,然後收拾好書桌,解除了靈性之牆。
突然刮起的風裏,他打着哈欠,倒至床上,剛裹好被子,就睡了過去。
迷迷蒙蒙、支離破碎的夢境裏,克萊恩忽地清醒,發現自己正坐在家裏的客廳内,手裏拿着份《廷根市老實人報》。
……隊長不會又來了吧?他先是一愣,旋即好氣又好笑地望向凸肚窗外。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穿着黑色過膝風衣的鄧恩拿着手杖和煙鬥,緩步走了進來。
他依舊戴着半高的黑色禮帽,依舊有着幽邃的灰色眼眸。
鄧恩來到客廳,坐至那張單人沙發上,悠閑地将右腿架在了左腿之上。
他放好手杖,取下帽子,往後微靠,就那樣靜靜地,仿佛在思考般地看着克萊恩。
隊長,你今天想做什麽……克萊恩一陣茫然。
爲了不暴露自己知道這是夢境的事情,他假裝沒受到影響,繼續看起了報紙。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他擡頭望了眼對面的鄧恩,發現隊長還是在靜靜地、仿佛思考般地看着自己。
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将報紙翻來覆去了幾遍的克萊恩,用眼角餘光看見鄧恩在靜靜地、仿佛思考般地望着自己。
隊長,你這樣我很不自在啊……克萊恩有些坐不住了,他疊好報紙,放到一邊,對鄧恩微笑點了下頭,然後去廚房拿出抹布,裝模作樣地擦拭起餐桌、茶幾。
隊長,你看,我的夢這麽簡單這麽普通這麽無聊,沒什麽值得觀察的,你快走吧!要不你變個鬼魂,我假裝受到驚吓,讓你完成“夢魇”的成就!他默默祈禱着,但擡頭卻看見了鄧恩幽邃的、似乎在思考的灰色眼眸。
在這樣無聲的、不變的注視下,克萊恩擦幹淨了家具,打掃好了房間,在夢裏累得不行。
而最讓他心累的就是一直靜靜地、仿佛在思考般地看着自己的鄧恩.史密斯。
不知忙碌了多久,他終于看見隊長放下右腿,站了起來,然後拿上手杖,戴好帽子,走向大門。
克萊恩屏住呼吸,一路目送鄧恩離開自家。
他情不自禁地擡起右手,做出再見的動作。
呼……等到一切恢複正常,克萊恩長長吐了口氣。
剛才真是一場噩夢啊!他欲哭無淚地想道。
…………
貝克蘭德,西區,菲利普百貨商店。
這是魯恩王國最高檔的百貨商店,隻對貴族和擁有會員資格的富豪開放。
它的外面總是停放着一輛又一輛的豪華馬車,上面的徽章各有不同,這裏除了是購物的聖地,也因爲人員的嚴格限制,成爲了知名社交場所。
奧黛麗帶着女仆安妮和金毛大狗蘇茜,在侍者的殷勤接待裏,走下馬車,進入了大門。
沿途之上,她時不時就能看見子爵小姐,伯爵夫人,或者父母有着顯赫地位的少女。
她保持着優雅的姿态,用規範卻不生硬的禮儀一一打着招呼,借助不同的切入點和不同的貴族短暫交流,比如,面對某某伯爵夫人,就得誇贊她的新裙子是多麽的合體,與某某男爵夫人寒暄,就得說她的丈夫在上院的表現多麽出衆。
以前的奧黛麗在這個環節總是做得不夠好,太過任性和自我,但現在,她甚至不需要多花費心思,就能完美應對。
“觀衆”的眼裏,大部分貴族女性的情緒和想法就像寫在了臉上一樣。
來到二樓,奧黛麗轉向了賣成衣的店鋪。
店鋪内的侍者是位青澀矮小的少女,她穿着黑白交錯的衣裙,有着一頭倔強的及肩金發,正是“仲裁人”休.迪爾查。
奧黛麗沒有表情變化地對大狗蘇茜使了個眼色,對方瞬間弄懂了她的意思,歡快地奔跑向另一個櫃台。
女仆安妮隻好快步跟上,試圖将蘇茜拉回來。
幹得漂亮!奧黛麗暗贊一聲,走到休.迪爾查旁邊,假裝在觀看不同式樣的衣裙。
“……你約我在這裏見面有什麽事情?”休一邊大聲介紹,一邊小聲詢問。
她的嗓音很是稚嫩,就像小孩子一樣。
“原本的侍者呢?”奧黛麗不答反問。
休觀察着四周道:“我說服了她,她很高興能休息一個上午。”
奧黛麗望着不同款式的衣裙,從提着的小羊皮手袋裏拿出張疊好的紙,隐蔽地遞給了休:
“‘飓風中将’齊林格斯秘密潛入了貝克蘭德,這是他的肖像,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找到他,嗯,不要驚動他。”
休接過那張紙,快速展開看了一眼,發現上面是栩栩如生的素描,是有着獨特寬下巴的三十來歲男士。
我在繪畫方面也是經常受到老師表揚的……奧黛麗瞄了眼休,微揚起腦袋。
她補充道:
“王國對齊林格斯的懸賞金額是1萬鎊,如果真的能抓住他,哪怕隻是提供線索的人,也肯定可以獲得至少幾百鎊的獎勵。”
她話音剛落,就不出預料地看見休的眼睛亮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