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拿着竹石圖興沖沖離開博古齋,直奔市場,大肆采購工具。得到高人經驗使他對裝裱所有流程一目了然,剩下的就是刻苦練習。
“對,我一張朱漆大條案,要平整光滑,是,裱畫用。”
“全套工具,多來幾把馬蹄刀,最鋒利的那種。”
“裁闆,有百年銀杏木闆沒?貴?沒事,打包!“
“還有楠木裁尺,最重要是棕刷,南北兩種都要,多來幾個。”..
“排筆,直接拿二十支并排的那種。大毛竹的竹起子,你這裏沒有?”
“砑石還有好的沒?算了,剛才選的先打包,我再去别地看看。”
魯善工一連跑遍四五家裝裱店,終于精挑細選買來所有工具和原料,其中有幾個夥計認識他,忍不住好奇打聽,這善工堂是準備改行?
還是老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匠手裏沒有趁手工具算什麽?
回到家,整理好所有工具,專門騰出一小塊地方用來裝裱。朱漆條案是大紅色,容易看清楚細節和毛病,配上熒光燈,從背面照射,才能分毫必現。
“開始幹活!”
魯善工鬥志滿滿,仿佛找到當年學習锔瓷的熱情,對于裝裱來說是全新領域,充滿好奇和挑戰欲。
先磨工具,像這種市場直接買來的棕刷不能用,都是齊頭齊腳,毛太硬,你想紙多薄,還是濕的。需要先煮完再打磨,找塊糙石頭磨圓滑,用剪子修的稍微有點弧形這樣刷紙的時候才不會把紙刷破。
然後是磨刀,買的刀雖然鋒利,但不趁手,你得自己親手磨,根據手勁和發力角度重新磨刀。特别是磨刀角度,一般都是師父告訴徒弟怎麽磨,用什麽角度,一旦超過角度,反而會越磨越鈍。
還有竹起子,用來起活,挑進去,一起這畫就下來。必須用竹子,最好是老毛竹,更有韌性,先泡完拿刀削,再拿玻璃刮,最後用砂紙打,摸上去光滑得像玉一樣。
處理完工具整整兩天,看着最趁手的工具,有種滿足感,它們是戰場上最親密的戰友,值得信賴的好夥計。
“然後是……調漿糊!”
要說繼承劉二寡婦手藝中,第一秘方不是别的,就是如何調漿糊。千萬不能小看一碗漿糊,乃成敗之關鍵所在。
說句大言不慚的話,裱件質量如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漿糊好壞。既粘合牢固,又柔軟平整,且能防蟲防黴,這才是高手的獨門秘方。
早在唐代匠人就意識到漿糊的重要性,張彥遠的《曆代名畫記》強調:凡煮糊必去筋。并提出在漿糊中摻蜂蠟,達到密潤,加入薰陸香末,既去蟲又牢固的做法。
明代周嘉胄《裝潢志》中專有一節講治糊:先以花椒熬湯,濾去椒,盛淨瓦盆内放冷。将白面逐旋輕輕糁上,令其慢沉,不可攪動,過一夜明早攪勻。
入白礬末乳香少許,用新水調和,稀稠得中,入冷鍋内,用長大擂錘不住手擂轉,不令結成塊子,方用慢火燒,候熟,就鍋切作塊子,常換水可留數月,用之平貼不瓦。
周密《志雅堂雜鈔》說:粘經縫用生糊,乃是用生豆研極細,以水生調粘之,即不用熟者。
陶宗儀《南村辍耕錄》則講:古法用楮樹葉、飛面、白笈末三物調合如糊,以之粘接紙縫,永不脫解,過如膠漆之堅。
各朝各代高手都有自己的秘方,就是爲把漿糊調好,可見其重要性。魯善工拿起準備好的一大袋面粉,打開口,輕輕倒入鍋中。
澄面!專門制作食用點心的精面粉,在出廠前已提煉除去面筋,是劉家不傳之秘。
再放入明礬少許,加清水搞拌,用右手拿如船漿狀搞漿捧搞拌漿水,左手提一壺已滾開水慢慢倒入桶内,邊倒開水,邊搞拌漿水順時轉動。
漿水慢慢變稠變熟,此時漿糊結白成糊狀,手粘少許漿糊覺得有黏性,此時加入冷開水在漿的面上,封蓋存放。
這次魯善工弄滿滿一大鍋,用于平時練習,漿面上的頭次冷開水隻要還有存在,就可以長時間保存。隻要看水份太少的時候補充水就可以,最多能用兩三個月,省的麻煩。
什麽時候發現漿糊四周泛出白沫,甚至出現松散現象,即說明己經變質,不能再用,重新做新的。别小看這一步,是劉二寡婦多年研究所得,試驗過無數次。
第二天所有準備工作完成,魯善工正式開始練習基本功,如果是一般人入門,先是用馬蹄刀挑刮紙。
宣紙,一刀一百張,拿一摞,一頁一頁挑,把紙上一些小沙粒、髒東西挑掉,挑完這一百張,調個面,再把那半拉一張張挑幹淨才算合格。
他的起點要比宋學明高的多,畢竟有瓷器的手感在,加上吸收高手經驗,直接可以從高級開始,訓練四大功!
刷子功、排筆功、刀功、眼功!
來到朱漆案前,右手斜持棕刷柄,兩腿呈八字形站穩,時而用腕力,時而用肘力。左右上下,前後反複刷,要求每天六小時,至少三個月。
剛開始練習手、腿、腕、肩膀都酸痛無比,咬牙堅持三個月,才能增加臂力、腕力、腿力,最重要是刷子的輕重緩急,運用自如,随心而動。
魯善工開始練習,對于他來說很輕松,遊刃有餘,畢竟瓷器修複也不輕松,特别是經過玲珑杯的洗禮,手感超凡入聖,這點難度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