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宋學明看着眼前的梅子青,驚喜不已,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贊歎道:“好一幅清池白蓮!”
“碧波蕩漾,搖曳生姿,如同江南水鄉二八佳人,溫婉賢淑,落落大方。”
“好手藝!”
魯善工笑而不語,看來老爺子人老心不老啊,二八佳人?
宋學明愛不釋手把玩着茶盞,看着魯善工,長出口氣,欣慰道:“老陳果然沒有騙人,說句公正話,就算是魯老哥在世,也不一定能達到這種水平!”
“您老謬贊,其實很多創意都是跟爺爺學的,我還年輕,經驗不足,還需要多多曆練。”
魯善工謙虛着,做人還是低調點好,宋學明滿意之極,年輕人有手藝不說,還沉穩大氣,謙虛好學,以後必成大器。
把梅子青放在博古架最醒目位置,笑道:“現在好了,有這個手藝放在這裏,比說什麽都管用。”
“放心吧,隻要有老客戶上門,我就讓他們看碧波白蓮,肯定有識貨之人。酒香不怕巷子深,好手藝到哪裏都能吸引人。”
“這是二十萬,算是工錢,拿着!”
魯善工吃驚的看着宋老遞來的支票,趕緊推辭道:“這可不行,太多了,按照規矩最多五千,您……”
“我讓你拿着就拿着!”宋學明一瞪眼,大聲道:“你知道現在這件梅子青如果上拍能到多少?”
看着魯善工有些迷茫的表情,老爺子正色道:“隻要我願意出手,加上博古齋的名頭,最少不會低于五百萬,遇見喜歡的人六七百萬都可能!”
“這麽貴!”魯善工暗自咋舌,沒想到殘器也能值幾百萬?
“哼,千萬别小看殘器,汝官鈞定哥全世界才有幾個?除去博物館,私人能擁有的不超過十個!每個都是頂級大藏家,身家過百億,你以爲誰都能擁有龍泉梅子青?”
“别說宋代,明代精品官窯也是有價無市,去年劉一謙三億才拍到鬥彩雞缸杯。從山中定次郎手裏傳承至今,應該是當年恭王府舊藏之物,來自清宮,傳承有序,私人全世界隻有三件!”
宋學明盯着魯善工,正色道:“不要妄自菲薄,手藝達到境界就是藝術品,以後要自信,就值這個錢!”
魯善工謝過,突然想起什麽,詢問道:“您老這裏有沒有碎瓷片,或是破損老物件,什麽都行,我想淘點回去研究研究。”
“碎瓷?”宋學明點點頭,指了指倉庫角落的箱子道:“舊貨鋪什麽都有,以前專門有行家收藏舊瓷片,一是爲上手學習,提高眼力;二是好多精品百年難遇,比如五大名窯,萬貫家财,不如汝瓷一片,可見其珍稀程度。”
“玩瓷片圈裏最出名的就屬片兒白,那個小子收藏六萬多片碎瓷,前幾年居然建立私人博物館,也算玩到頭喽!”
魯善工深以爲然,說起片兒白可是有名玩家,特别是對于锔瓷手藝人來說,更有大名鼎鼎。一旦發現精美的古瓷片,對方就會一擲千金。
曾經有人采訪他說:我的錢就是工資加稿費加講師費,這些錢加在一起攢很多年,都未必買得起一個完整的官窯瓷器。但現在已經擁有幾十片宣德年間的瓷片,而在國内,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宣德瓷的人不超過100人。
記得幾年前,睦明堂古瓷标本博物館剛對外開放,自己還被爺爺強拉着去參觀學習。來到東花市附近的一處茶藝社内,門面并不很起眼。順台階而下,隻見寬敞的廳堂裏擺着一圈圈中式桌椅,有人圍坐着品茶,有人閑适聊天。
不經意低頭,才發現自己正踩在一條中華瓷道上,密密麻麻的瓷片标本被擱置在地上的凹槽中,隔着透明的玻璃,嵌在沙面上。
順着瓷道從頭到尾,分别是按年代排列的瓷片标本,從新石器時代的原始陶片,漢代陶片,唐代窯瓷片,宋代鈞窯及龍泉窯、汝窯、影青瓷片,宋元代樞府、法華、三彩、磁州窯瓷片,金代紅綠彩瓷片,元代青花瓷片,明代成化官窯、宣德紅釉官窯、弘治黃釉官窯瓷片,直到清代各期民窯瓷片标本。
除開日常陳列的1200多件瓷片,館藏達六萬件,最小的隻有指甲片大小,還記得跟片兒白有過一面之緣。
五十多歲,短平頭、眯眯眼、唐裝,脖間挂着一條圍巾,倍兒精神,倍兒有型。說起話來語速很快,滿口标準的京腔能把人侃暈。
後來才知道,白家祖上在京城也算住着百年老宅子的名門望族,其祖父白夢璋留洋歸來,是昔日京城導遊業的掌門人,早年曾在古董行耳濡目染,自己變成大玩家。
祖父過世後,父親白紀元繼承古玩,放在東西廂房,其中大多是些名貴的官窯瓷器。可惜破四舊,父親被迫砸掉大部分瓷器,但總算冒着生命危險,偷偷用兩個樟木箱裝着保存下來48件小型瓷器。
80年代初,導演李翰祥身爲白家不知道隔了幾房的遠親,來找白紀元。作爲當時大藏家的李翰祥知道白家祖上白夢璋是個行家,想來淘換點東西。
當他看到白家從樟木箱中搬出的那些瓷器,異常興奮,表示願意出1萬元外彙券收購。起初白紀元不同意,但片兒白隻惦記着冰箱、彩電、錄音機,當時最流行的所謂三大件。認爲1萬元對于這些小瓷器實屬天價,便極力撺掇父親,促成這筆交易。
僅一年多後,他從一本雜志中看見介紹李翰祥收藏古玩的文章,其中有20多件藏品都是他們家的東西,而且下邊标價少則幾十萬,多則數百萬港币!
片兒白徹底懵圈,父親到死都沒有敢說這件事,打掉牙往肚裏吞,隻有在心裏默默悔恨自己的無知,罵了半輩子:敗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