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飛狗跳間,李立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先是找到了安全區的執行官。
如果NA城安全區要南撤,那麽撤退第一站就是李立的湘城北營地,所以身爲湘城北營地執行官,他必須與NA城安全區的執行官進行密切對接。
這個NA城安全區的執行官是這幾個月新上任的,原先是YI城的一個大隊長,因爲帶隊打變異怪,沖的太猛了,所以死了。
屍體擡到喬绫香這裏,被複活後,就一直留在了這裏。
所以可以想象喬绫香被綁架,她的異能被清洗之後,這個NA城安全區執行官脾氣有多暴躁與難受了。
他就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喬绫香,都是他的錯。
因而,這幾天與人說話,都恨不得跟人拼個你死我活一般。
李立過來,正在和安全區的執行官商議着撤退事宜時,李霧匆匆的從帳篷外進來,站在門口,怯怯的喊了一聲,
“爸。”
這時候,李立正忙得焦頭爛額,聽到女兒這一聲,身形明顯一震,他回頭,看着李霧半晌,然後“哎”了一聲,點了下頭,又跟安全區執行官談撤退事宜了。
他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的,無論跟葉奕銘如何對嗆,對岑以那幫小狼崽子如何不滿意,在面對家人時,總顯得木讷及沉默寡言了許多。
或許就是他這樣的一種性格,導緻他和妻女的感情并不那麽的融洽,在女兒的心目中,他也總是一種刻闆嚴肅的模樣。
所以李霧從小就很畏懼父親。
她站在帳篷的角落裏,安靜的聽父親和安全區執行官争論撤退事宜,知道以湘城北營現在的人力,根本就無力承擔這麽大一個安全區所有人的物資供給。
但不撤退又沒有别的辦法。
前線停火,岑以的金屬牆隻是封住了NA城中心戰場那一片區域,如果變異怪繼續在金屬牆北繁衍,很快就會繞過金屬牆,繼續往NA城南邊來。
安全區現在人口太過于龐大,不僅僅是駐防和安檢停駐在這裏,裏頭還有一個非常龐大的物資庫,一整套逐漸形成的交易系統,一個日漸繁華的跳蚤市場。
甚至于,依靠這個安全區生存着的,還有大批的幸存者。
要在短時間内把這麽龐大的一個安全區挪到小小的湘城北營去,是非常勞民傷财的。
安全區執行官要先轉移老弱婦孺,因爲這批人跑得最慢,可李立的意思,要先轉移物資。
因爲隻有把安全區的物資先轉移到北營地,才能緩解北營地的物資供給問題,否則,老弱婦孺先行到了北營地,他的北營地就要貼物資負擔這麽大一批幸存者的衣食住行。
李立根本就拿不出這麽多的物資來。
于是,安全區執行官就沖李立拍着桌子怒道:
“李立,你還是個駐防嗎?駐防的宗旨你特麽都忘到狗肚子裏去了?老弱婦孺優先啊,老弱婦孺優先!”
李立也是把桌子拍得砰砰的響,說道:
“你就知道張着嘴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像你這樣搞法,不光光安全區撤退路上會出亂子,我的北營地也會被你搞崩潰。”
他不僅僅是一名駐防,他還是湘城駐防北營的執行官,李立也不僅僅需要爲那些老弱婦孺負責,更需要爲他手底下的那些駐防負責。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把物資轉移到湘城北營去,哪怕物資和那些老弱婦孺一起走,都比老弱婦孺先撤離到北營強很多。
所以李立朝着安全區執行官掄拳頭,又是吼道:
“你要我配合,行,我的底線就是物資和老弱婦孺一起走,至于怎麽走,那就看你怎麽執行這個事情了。”
安全區執行官怒道:
“你是負責接收的,我是負責撤退的,你有困難,我就沒有困難嗎?這麽多人,這麽多物資,你說一起動就一起動?你,你幹脆拿把槍,把我一槍崩了算了。”
如果物資和老弱婦孺一起撤,就會需要很多人手,又要搬運物資,又要撤離老弱婦孺,想想就要雞飛狗跳了。
三城駐防說是說有20萬,可是七八萬在前線,剩下十幾萬分散在三城四周防守,并随機追蹤篩查,并遏制變異怪在三城地界内的繁衍。
按照規格來說,本來一座城總共也就分布了5萬駐防,這5萬駐防分布在城市外圍,負責守護這片地界,一片地界本就有那麽大的面積。
現在三座大城聯合在了一起,防守線就被拉得老長,地形也相對複雜了許多。
原本的營地規格,也擴張了三倍不止。
可爲了供應前線戰鬥駐防的物資需求,駐防系統并沒有将物資供應也相應的給各大營地增加三倍,而依舊是以原來的供應量,供應着已經擴大了三倍不止的駐防營地。
所以後方的駐防營地,在訓練、巡視之餘,還要自己爲自己的營地找尋物資。
日子過得苦不苦,也隻有駐防自己知道了。
在這樣的艱難險阻之下,還要分出大批人力物力來撤退NA城安全區的幸存者,并運送物資,這真是要磨死人了。
站在帳篷角落裏的李霧聽着她爸爸和安全區執行官,你訴一句苦,我訴一句苦,便是微微的張了一下嘴,似乎有什麽話要說。
但礙于安全區執行官在這裏,又什麽都沒有說。
等李立和安全區執行官吵半天,兩人在各種針鋒相對,掄膀子差點兒掐起來的友好氛圍中,終于頗爲和諧的達成了一緻:決定硬上。
物資和老弱婦孺一起撤。
安全區執行官罵罵咧咧的走了,李立仿佛一隻慘敗的公雞,雖然赢了,臉上卻沒有搞赢了的喜悅,反而愈發的苦大仇深起來。
李霧猶豫着,走上前來,對李立說道:
“爸,其實,與其這樣大費周折的搞撤退,你們爲什麽不去找岑以學長他們,和他們說說,讓他們繼續和前線的變異怪打下去,這樣我們在後方,也不用這麽爲難了。”
李立看了李霧一眼,他的女兒長大了不少,幾年不見,他其實很想這孩子,便也沒有注意到李霧說這話是什麽用心。
隻有些感慨道:
“他們有他們的脾氣要發,我隻管負責我自己的事情,沒辦法的,唉,沒辦法。”
關于岑以這狼崽子,李立雖然很是看不慣他懶懶散散不聽指揮的桀骜模樣,但不能否認的是,也正是因爲岑以這群狼崽子,現在戰場還沒擴大開來。
至少末世都幾年了,繁殖能力異常強大的變異怪,還被控制在三座城内。
并且範圍逐漸縮小,大緻已經被鎖在了NA城境内。
更何況,按照現在的戰局來看,變異怪并不是在岑以停火之後,才有往東西城及Z城擴散的迹象,而是在岑以領隊,和變異怪酣戰的時候,東西城及Z城邊界,被變異怪騷擾的事情就時有發生了。
如果岑以他們再繼續打下去,是可以,但即便把NA城境内的怪,清理幹淨了又能怎麽樣呢?東西城和Z城的駐防,又不聽岑以的。
相反,有時候非但不聽,還淨搗亂。
比如,這次派風紀來NA城安全區,不就是來搗亂嗎?
所以李立對此事抱持嚴謹的看法,覺得岑以在這種時候發個脾氣,也是好的,至少能爲葉奕銘減少很多的麻煩。
現在岑以在主戰場上領隊,跟變異怪硬剛,葉奕銘就指揮三城聯合駐防,去東西城及Z城邊界滅火。
每天每天,奔波來奔波去的。
雖然李立不在前線上,可他也知道三城聯合駐防有多累,尤其是都這樣累了,中部和南部的城市管理系統,還在想着要怎樣敲打葉奕銘。
這并不是敲打葉奕銘的時候啊,權力是把雙刃劍,葉奕銘的權力越大,在讓中部和南部的城市管理系統憂心的同時,三城駐防也能聯合起來,統一作戰,滅殺變異怪的效率也是蹭蹭的往上漲。
那麽就沖這一點想,讓葉奕銘越來越強大,不是很好嗎?
忌憚什麽呢?
很多人不明白,總怕自己手中的權利被搶走,總要牢牢的把權利把持在手中。
然而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裏?面對困難,舍不得放權,便是舍不得有能者居上。
所以總有人想要打擊葉亦銘。
要削弱葉奕銘,就要先打擊岑以,要打擊岑以,就要滅掉喬绫香的威風。
這些人都是息息相關的,每一個拿出去,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那麽聯合在一處,就是絕對恐怖的,足以颠覆許多事情的力量了。
所以在很多方面的推動下,應向龍就這樣,帶着可以清洗異能者異能的藥劑,順利的來到了喬绫香的面前,并把喬绫香給綁架走了。
或許事情鬧得有點兒大,很多在暗中推波助瀾的大人物,并沒有想過會成功的清洗掉喬绫香的異能。
但事實擺在這兒,喬绫香的異能已經被清洗掉了,人也已經被綁架走了,岑以要發脾氣,撂挑子不幹了,葉奕銘擺明了縱容禦下,這樣的結局,有關方面也應該早就預料到了才是。
所以後悔有什麽用?有權利就好啦。
李霧皺了皺眉頭,終于忍不住了,對李立說道:
“爸爸,其實我說句實話啊,不是我說,既然喬绫香的異能已經被清洗掉了,這已經造成了事實傷害,那現在大家生氣也沒有用啊,何必拿東西城和Z城的普通平民的性命開玩笑呢?就.接受這個事實不行嗎?”
實在是太難以理解了,李霧覺得駐防都應該是嚴以律己恪盡職守的,就算是再親近的,感情再好的人被傷害了,駐防都應該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就跟她爸爸一樣。
可岑以就偏生是個例外了,一個女人而已,真值得岑以棄天下人性命于不顧嗎?
就不能平靜的接受,喬绫香的異能被清洗,被綁架,再也找不回來的事實嗎?
聽了女兒這話,李立突然回頭,仔細的看着李霧,他抿唇不說話,雙眼如炬,整個人仿佛有着巨大的情緒在體内沸騰,外表卻又安靜得讓人覺得害怕。
李霧不自覺的,在爸爸這樣的注視下,心虛的撇開了眼睛,她嘟了一下嘴,低聲說道:
“我又沒說錯什麽。”
沒說錯什麽?
李立不自覺的深深的歎了口氣,他擡手,揉了一把臉,拉過椅子來坐在了椅子上。
雖然想将自己的脊背挺得筆直,但李立還是忍不住佝偻了腰,他将雙手撐在自己的膝蓋上,語重心長的說道:
“孩子啊,你知道駐防的命,有多金貴嗎?”
不等李霧回答,他又語氣沉沉的說道:
“你知道,駐防的命,又有多輕廉嗎?”
一會兒金貴,一會兒輕廉的,李霧也不知道爸爸到底想說什麽,她心中有些忐忑,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不敢反駁。
隻聽李立說道:
“說駐防的命金貴,是因爲駐防的每一條命,都要用在刀刃上,如果不能以己身一條命,換敵方幾條命,那就太對不起咱們這條金貴的性命了。”
又說道:
“說駐防的命輕廉,是因爲爲了那些老弱婦孺,爲了那些幸存者,可以不惜代價的去死,便是用一隊人,一營人,換一條平民的性命回來,那都值得,這就是駐防啊,當你明白了這一點,你就知道喬绫香的異能,對駐防們來說,有多重要了。”
因爲,隻要有喬绫香的異能在,他們就能用自己的這一條命,多殺一隻怪,多救一人!
明白了嗎?
不是貪生怕死,而是遺憾不能多殺幾隻怪,不能多久幾個人。
但李霧不明白,她隻是默不作聲的看着爸爸,嘴裏回道:
“爸爸,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岑以是不可能接受喬绫香被綁架,異能被清洗這個事實的,她也明白了,岑以肯定還要繼續作下去,所以NA城安全區還是會按原計劃撤退。
就爲了喬绫香這麽一個人,呵,爲了一個廢人,就這樣大費周折,三城駐防也由着岑以亂來,大家就一起爲了一個廢人,義憤填膺成了這個樣子。
一點兒都不值。
因爲這樣的認知,在李霧跟着李立走出帳篷,她便借口去收拾東西,和爸爸分開了。
李立去安排北營接收事宜,李霧轉身就往安全區的醫療區域去。
在路上的時候,她借着李立的名義,讓幾個駐防去給她打聽了一番,關于那個被班月帶回來的孩子去哪兒了。
她說的,那個班月帶回來的孩子,便是拿着清洗異能的針劑,刺了喬绫香手背的那孩子。
之前李立沒有來NA城安全區,這裏的駐防并不怎麽聽李霧的安排,現在李立來了,李霧又剛剛和李立分開,所以因爲李立的關系,很快,關于那個孩子的消息就送到了李霧這裏來。
那孩子名字叫做鍾克愚,年紀其實還沒到10歲,家裏沒有父母,隻有一個小妹妹,和一個奶奶,跟在外頭一個民間團隊裏讨生活。
這種孩子的身世并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如鍾克愚這樣的孩子,在末世裏還有很多很多很多。
而這些孩子裏頭,隻有少之又少的,才能因爲極大的幸運,走到南鳳芹面前來,大多數的孩子,都隻能在險惡的生存環境裏,苦苦的掙紮着活下去。
所以當有人找到鍾克愚,說要他幫忙做件事,就可以得到很多物資的時候,鍾克愚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小小年紀的他,又怎麽知道自己闖下的是多大的禍事呢?
當然,他被帶回了安全區,經過了别人的告知後,現在也知道了。
隻是因爲事兒太大,班月打架的樣子又太兇,喬绫香的身份又太金貴,知道自己闖禍了,于是鍾克愚被吓壞了,整個人根本說不出一句邏輯完整的話。
所以在被帶回醫療區域,經過了一個短暫的停歇後,鍾克愚又被送到了南鳳芹那裏。
這事兒肯定要詳查,各個方面從上到下都不可能善了,尤其是岑以,現在前線停火就是爲了這個事情,一旦他把李霧揪出來,可想而知李霧會是什麽下場。
隻是因爲鍾克愚現在開口說不了話,他們打算讓這孩子先緩緩。
所以,那唯一一個看過李霧樣貌的孩子,現在就在南鳳芹那裏。
找到目标後,李霧深吸口氣,趁着安全區裏正在忙忙碌碌的撤退,轉身就往南鳳芹養孩子的那塊兒區域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