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绫香原本沒那個意思,想要去見見喬月蘭,因爲說句大實話,喬月蘭懷孕不懷孕,或者她生還是死的,這個對喬绫香來說沒有一點兒的所謂。
她現在的心态大概就屬于那種,或許喬月蘭死了,對她來說還少了些麻煩的意思。
但就在喬绫香想着接下來要去幹點兒什麽事,反正不會去看喬月蘭的時候,一個女人站在了遠處,正安安靜靜的看着她。
這女人年約五六十歲,穿得雖然不是很富貴那種,但十分幹淨,整個人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
而且她長得讓人覺得很眼熟。
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喬绫香見女人一直看着她,她便也一直盯着女人看,兩個人看了許久,南鳳芹才注意到喬绫香這邊。
她走過來,低聲對喬绫香說道:
“聽說她是喬月蘭的保姆,專程帶着喬月蘭來投靠你的。”
說完,示意了一下鄧梅芳的方向。
喬绫香微微擰了一下眉頭,側頭看向南鳳芹,她不是很明白,喬月蘭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啊,竟然還有個保姆伺候她,看樣子,讓喬月蘭懷孕的封道義,還挺喜歡喬月蘭的。
那喬月蘭還折騰什麽?又想起當初成雨順說喬月蘭被封道義鎖了起來,日子過得很不好,看這個樣子,喬月蘭也不像是很不好。
這其實很符合喬月蘭的個性,就算是全世界都把心肝逃出來給她,她也覺得天平不夠傾斜于她。
又見鄧梅芳主動走了上前來,喬绫香以爲鄧梅芳要說些什麽,結果,鄧梅芳隻是看了她一眼,繞道去找宋白了。
喬月蘭說吃不慣這裏的食物,要鄧梅芳給她另外開個小竈,飯菜做得精緻一些,健康一些,最好能有個西餐,進餐環境要有情調。
所以鄧梅芳不得已,隻能去找宋白,看看能不能給她借個竈生火做飯。
喬绫香回頭看了一眼鄧梅芳的背影,悄悄的對班月說道:
“這個阿姨感覺怪怪的。”
班月也點點頭,說道:
“她長得有點兒像成雨順。”
這話是班月随口說的,畢竟成雨順活埋喬绫香這事兒,一提起來就讓人覺得發指,所以連帶着成雨順死後,誰也不想輕易的提起這個名字。
慢慢的,大家就把成雨順這個人給忘記了。
仙子啊也不知道班月是怎麽的,随口就把這話說了出來。
喬绫香心中一動,又回頭看了一眼鄧梅芳的背影,和班月扯開了話題,兩人轉身往别處去。
安全區裏除了安置好幾個做飯用的大竈外,還有一片用來給打掃戰場的孩子們操練玩樂的空地,其次就是一座座駐防用的露營帳篷。
喬月蘭站在其中一座帳篷門邊,偷偷的掀開簾子往外頭看,看着那些穿着髒兮兮的人,在外面忙忙碌碌的走來走去的。
然後,她紅着眼眶轉身,坐回了被褥邊哭泣。
好慘,看看她現在過得什麽日子,比當初被封道義當狗一般鎖在車庫裏都不如,。
當初她反抗封道義很厲害,封道義生氣了,雖然把她鎖在車庫裏,但一日三餐也是按時送着,而且每到晚上,又會把她放回到屋子裏去。
雖然依舊是每晚折磨着她,可是折磨完喬月蘭後,隻要她不鬧,第二天依舊能仆役成群的被伺候着。
現在,這裏呢?這裏要什麽沒什麽,她還大着肚子!
雖然那些駐防看在她是喬绫香親姐姐,又是個孕婦的面子上,讓她住進了安全區,但喬月蘭一點都不喜歡這裏,一點都不。
她生氣的低頭,看着自己宛若籃球那麽大的肚子,要是她的人生沒有這個孽障,不知道該多好,不知道該多哈啊。
正在生氣時,鄧梅芳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她将一些吃西餐要用到的布置放在了喬月蘭的腳邊,說道:
“太太,我已經借到竈了。”
喬月蘭當即情緒不受控制一般,尖聲叫道:
“連這點東西都要借,看看我們現在住的是什麽地方?封道義不是保證我了,在這裏和在村子裏都是一樣的嗎?爲什麽我連吃個西餐,都要窩在這種地方?連吃西餐的竈,都還要問别人借?他到底還想不想要他兒子好了?”
對,雖然喬月蘭很讨厭肚子裏的孩子,但用這孩子鉗制封道義,還是個不錯的選擇。
鄧梅芳低頭垂目不說話,隻管在手裏弄着餐布。
又見喬月蘭極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氣,問鄧梅芳,
“喬绫香呢?你有沒有見到過她?”
“見是見着了,不過沒有說話。”
鄧梅芳的心頭,對喬月蘭已經生了些不耐煩的心思,剛才她就站在外面,遠遠的觀察了一會兒喬绫香,也就觀察的這麽一會兒,她發現喬绫香和喬月蘭這兩姐妹,性格完全天差地别。
看起來,喬绫香的性格很腼腆,并不是個很主動和人說話的人。
但她圍繞在喬绫香周圍的人,都是那種很活潑,嘴很快很直的人,大家叽叽喳喳的,也不會顯得喬绫香太安靜,氛圍便也不會太陰沉。
而且,待在喬绫香的身邊,還能讓人感覺出,有一種在末世裏難得的安全感。
這可能是喬绫香的異能帶來的,也可能是喬绫香的性格帶來的,總之,這個女孩兒給人的感覺.不讨厭。
都說看一個人如何,就看她身邊的朋友都是些什麽人,鄧梅芳雖然不像承認,但私心也覺得,喬绫香這個人,可能也不壞。
如果當初自己能和成雨順一起去山島縣,或許她可以用自己閱曆,來告訴兒子,看一個人,不要隻看這個人的行爲。
很多時候,還必須要透過現象看本質,他們都說喬绫香的性格怪異,空有普渡世人的異能,卻無一顆慈悲心。
可鄧梅芳看來,這世上其實有很多人都不值得救,喬绫香的這個異能,如果沒有一副孤僻難馴的心腸,她會很容易淪爲某股勢力的私有資産。
就如同當初的成雨順一樣。
也是鄧梅芳的見識不夠,錯誤的估算了當時的形勢,當初成雨順帶着她往湘城外逃,他們隻想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剛巧就碰上了六爺的村子在招人。
成雨順多想融入這個村子啊,鄧梅芳早期也是一樣,他們母子兩做足了努力,結果如何呢?
結果無論怎麽努力,他們都不可能成爲六爺這個村子裏的一部分,他們表現得越親和,越想和别人打成一片。
就越卑微。
如果,成雨順的性格和喬绫香傳說中的一樣,孤僻的,怪異的,不近人情的,吃軟不吃硬,甚至有時候軟硬都不吃,那六爺村子的那些人,會不會稍微尊重一些成雨順?
會不會不再把他們母子倆當成兩條外來的狗一般,随意驅使。
人都是有種賤性的,越是對自己卑微讨好的人,越是不在意,越是不假辭色的人,越是能得到重視。
如果一切都能重來,或許悲劇就不會釀成。
所以鄧梅芳現在看喬绫香,她也沒覺得喬绫香這樣的性格有什麽不好,對外人冷漠不善言辭,對自己人溫柔細緻充滿關心,這樣才會讓喬绫香身邊的人知道親疏有别。
對她好的人,她會對别人好,對她不好的人,她一樣也不會對别人好,這種性格,讓所有需要她的人,在她面前隻有三種結局。
要麽死,要麽跪着!要麽推心置腹生死與共共同進退。
反觀喬月蘭,這姑娘的性格放在末世之前,可能會讓人覺得她很自信,很優秀,很驕傲,但絕不會讓人覺得她很平易近人。
末世之後,喬月蘭總是這裏不滿意那裏不滿意,她覺得她應該像個公主一樣,被衆星拱月的捧着過日子。
所有人都欠她的,無論她的日子過得是好還是壞,她都充滿了怨言,她從不肯好好的看清身周的形勢,就連如今大着肚子,在NA城的安全區裏,她都挑三揀四的。
又要生活質量,又要尊嚴,還要伺候她的人對她卑躬屈膝,說實話,鄧梅芳懷疑喬月蘭能活到如今,隻怕全靠了她這張好看的臉了。
又聽喬月蘭問道:
“爲什麽沒有說話?你見到了喬绫香,沒跟她說我在這裏?哦,我明白了,她這種人,怎麽可能會關心自己的家人現在過得是什麽日子?真是太可笑了。”
她大着肚子,靠着被褥開始叭叭叭,鄧梅芳在帳篷裏呆了多久,喬月蘭就數落了喬绫香多久。
這讓鄧梅芳突然覺得很悶,她默不作聲的做完了手裏的事,找了個借口,轉身離開了帳篷,長長的,長長的呼吸了一口空氣。
新鮮啊。
便是這樣宛若解脫一般的心思升起中,鄧梅芳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六爺的村子是有問題的,這毋庸置疑,這個村子裏所有的人三觀都是歪的,都應該得到毀滅,包括喬月蘭。
待在這些充滿了負能量的人身邊,鄧梅芳覺得窒息,如果不能将這個邪惡的存在洗刷幹淨,鄧梅芳活着就沒有意義了。
那麽,如何才能毀滅?
她想了許久,轉身,不再等待,直接去找了喬绫香。
在NA城的安全區裏,會有少量的傷患被送過來,更多的是在NA城和YI城找到的幸存者,而這些幸存者裏頭,又以孩子、老人和孕婦居多。
這個群體在面對怪物潮來臨時,跑也跑不動,打也打不過,還占了口糧。
因此,就成爲了被丢下的群體。
這些幸存者被前線的戰鬥人員撿到,送到安全區裏來,會經過一個初步的治療,等治療的差不多了,南鳳芹會過來挑選一些孩子,然後把剩下的人送到湘城東南去。
喬绫香不出去找怪打的時候,就跟着南鳳芹一起照顧這些孩子,順便治療一下傷患。
鄧梅芳找到喬绫香的時候,她正在幫南鳳芹分配舍利子,因爲這些孩子裏面,也出現了一部分的異能者,所以每天除了給他們分食物外,還要額外的給這部分異能者孩子幾顆晶核。
以幫助他們的異能進階。
看着由一個醫療駐防帶過來的鄧梅芳,喬绫香一邊分着舍利子,一邊側頭看了一眼鄧梅芳,問道:
“你是來殺我的?”
如果喬绫香沒有猜錯的話,這個讓她覺得很眼熟的女人,應當就是成雨順的那個媽媽了,因爲喬月蘭是從六爺的村子裏來的,聽說成雨順有個媽,也在六爺的村子裏。
所以鄧梅芳和成雨順長得那麽像,這絕不是巧合。
鄧梅芳神情一愣,然後看着喬绫香笑了,問道:
“你怎麽就看出來,我是來殺你的?”
停下分配舍利子的動作,喬绫香想了一下,歎了口氣,她側頭對鄧梅芳說道:
“這很像是六爺這幫子人做出來的事兒,我到底是怎麽得罪了他了?他一直要來整我?”
末世都已經這麽幾年了,喬绫香也不是很明白,怎麽這個六爺不但沒有絲毫的進步,反而感覺一直在倒退?
派來的人,一次比一次垃圾,這次是沒有人派了,竟然派上了一個孕婦來找她的麻煩。
鄧梅芳點頭,說道:
“你很煩他。”
這句話就像是肯定,整天被這樣一個越來越不是個對手的人惦記着,誰不煩?就是鄧梅芳,也覺得很煩。
她見喬绫香一副不知可否的模樣,鄧梅芳便是說道:
“既然他這麽煩,你們想過把他解決掉嗎?”
一聽這話,喬绫香便覺得有意思了,她側頭看着鄧梅芳,問道:
“這話說的,你好像并不在意你的主子死活一般,我去解決你的主子,你不跟我拼命嗎?”
聽到“主子”兩個字,鄧梅芳皺了皺眉頭,說道:
“他不是我的主子。”
“那是成雨順的主子?”
喬绫香一挑眉,沖着鄧梅芳笑,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
鄧梅芳的内心不舒服更甚,她搖頭,解釋道:
“也不是雨順的主子,那個六爺,不是我們的主子。”
她很反感“主子”這個詞,雖然她的兒子死了,這是一種悲痛,可越是悲痛,鄧梅芳越是要洗刷掉這種加諸在她兒子身上的屈辱。
成雨順生前,六爺把她的兒子當成一條狗,那麽雨順死後,鄧梅芳不想讓他還繼續和六爺這個名字糾纏在一起。
被當成六爺的一條狗一般,刻在成雨順的墓志銘上。
所以鄧梅芳對喬绫香很認真的解釋,道:
“我們曾經想要一份穩定的生活,于是我們投靠了六爺,可是我們也是人,我們是擁有獨立人格的人,雨順死了,我雖然很恨你,但是相比較之下,我更恨的是那個六爺,他沒有把我兒子當成過人,他從頭至尾,都在羞辱我們母子。”
這一番話,讓喬绫香難得刷新了一番對于“六爺手下”這個群體的認識,原來那個宛若皇帝一般存在的人,身邊居然也有鄧梅芳這樣的。
她一直以爲,六爺很會控制人心,所有人都把這個六爺當作好人,都心甘情願的替他賣命呢。
卻也有鄧梅芳這樣的,因爲自己的兒子死了,難得不遷怒喬绫香,而是直接找準罪魁禍首,把大部分的責任,都歸咎在六爺的身上。
喬绫香點了點頭,對待鄧梅芳的态度也端正了起來,她認真的看着鄧梅芳,說道:
“對于成雨順,不是我們殺的,他是被那幫皇親國戚氣死的。”
該給這樣的母親一些體面吧,雖然鄧梅芳說她也恨喬绫香,可是這樣能明辨是非的母親,喬绫香還挺有好感的。
說句公道話,成雨順做的事是成雨順,喬绫香雖然看不上成雨順的迂腐,但這并不妨礙她欣賞鄧梅芳。
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句話,其實有時候也不盡然。
接下來,喬绫香很坦誠的把成雨順帶着皇親國戚們,在山島縣的所作所爲都說給了鄧梅芳聽。
旁邊還有個南鳳芹,以及一些負責監視過成雨順的孩子,也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補充着。
這讓鄧梅芳對于山島縣裏發生的一切,漸漸的有了個全面且清晰的認知。
她知道了那群皇親國戚,每天把她兒子呼來喝去的,她知道她的兒子空有一身本事,卻隻能将時間與精力浪費在伺候這些敗家子身上。
她也知道了成雨順活埋喬绫香一事,明明喬绫香什麽都沒有做,是那群公子哥兒想要調戲刁明珠,碰巧看到了喬绫香,又想要調戲喬绫香。
最後,成雨順受了傷,本來可以活下去,卻被六爺的那群公子哥兒出賣,最後被他們活活的氣死......
鄧梅芳紅着眼眶,聽完了這一切。
能怪誰呢?根本就怪不到喬绫香的身上啊,她從頭至尾都沒有動過成雨順一根汗毛,反而是成雨順把喬绫香活埋了。
喬绫香啊,現在人類之所以可以做到反攻怪物,喬绫香居功至偉。
那怪岑以嗎?畢竟是他重傷的成雨順,但如果不是成雨順要殺喬绫香在先,岑以何必從前線趕下來,重傷成雨順?
“呵!”
鄧梅芳笑了,笑得極爲諷刺與冰冷,她抖着自己瘦弱的身軀,對真相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