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陸雲毫不客氣道:“沒錢你們一家四口去港島七日遊?還買貂皮,買LV?買愛馬仕?買勞力士?”
鄧淑娴死皮賴臉道:“那是我們工資,我們愛怎麽花怎麽花,你管得着麽!”
“你們那工資?”陸雲冷笑一聲:“山寨的都買不全吧?”
就他們這守财奴的德性,要錢等同于割肉,陸雲略一沉吟,道:“你放心,我不全要。我媽走的時候留過話,這房子算是我的撫養費。好過歹過,我也在這兒住了十年,大頭歸你們,我隻要個生活費,咱們兩清。”
陸雲的母親離開時,老家還沒開發,房産的确不算太值錢。但現在的價格,足足翻了得二三十倍,十足的一筆巨款。
“生活費,多少?”
“十萬!”
比起巨額拆遷款,十萬充其量算個零頭。
沒想到鄧淑娴斷然道:“不行,沒有!”開玩笑,十萬塊夠她再買個名牌包了,金鏈子都好幾條呢,憑白掏出十萬,比割肉還疼。
陸雲不跟鄧淑娴讨價還價,而是看向吳子良,道:“吳子良,你要是還有點兒良心,就給句人話。”
歸根結底,陸雲是他的侄子,吳子良心中慚愧,頗有些無地自容,嘴唇哆嗦了一下,剛要開口,就聽鄧淑娴咬牙道:“五萬!最多給五萬!”一邊說一邊使勁兒打眼色,她也想清楚了,五萬能把陸雲打發走也勉強能接受,酒店酒吧參的股份,半個月就回來了。
窩囊廢終歸是窩囊廢,吳子良小心翼翼道:“五萬,隻有五萬這麽多了。我……我們家裏也不寬裕。”啜嗫半天,又底氣不足的補了半句:“要不,剩下的打個欠條?”
話一出口,他就想掴自己一巴掌,果然,鄧淑娴眼眉一豎,惡狠狠的瞪過來。
不寬裕?虧你有臉說出來,陸雲心中暗呸,冷冷道:“好,沒那麽多錢。打欠條也行,先拿五萬,剩下五萬,我會要回來的。”
鄧淑娴恨不得一掃帚敲在那個窩囊廢頭上,可話都出口了,要是反悔少不了一番扯皮。她眼珠子一轉,忽然道:“不是剩下五萬,是十萬都打欠條。”然後在口袋裏摸了摸,摔出來幾張軟妹币,哼道:“六百,全身上下就這麽多現金了。”
反正是個欠條,到時候賴着不給,他個小孩子能翻出什麽風浪?更何況,她親弟弟就是道上混的二流子,分分鍾敲打的他哭爹喊娘。
陸雲聳聳肩膀道:“現金不夠,沒事。支持威信、緻富寶、網銀。哦,忘了,你剛把我手機都摔了。實在不行,我去借個POS機都行。”
“不會,不會。”鄧淑娴嚷嚷道:“那是年輕人的玩意兒,我們不懂。卡上也沒那麽多錢,反正就這麽多,你愛拿不拿。實在不行,你就拿刀照我頭上砍,大不了住個院,縫幾針。到時候,你一分錢都别想拿到。”
潑婦就是潑婦,撒潑耍賴是天賦神通,臉皮這東西則屬于奢侈品,陸雲自然知道她心裏打的什麽算盤,無非是欺負自己無依無靠,想耍些卑劣的手段賴賬。
但陸雲早已不是人人拿捏的軟柿子了,隻要欠條在手,有的是辦法拿回來。
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分鍾,陸雲就渾身難受,索性道:“打吧,欠條。我立馬收拾東西走人。”
鄧淑娴心中大喜,小兔崽子就是小兔崽子,太傻太天真。
“好,好。”吳子良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回到客廳拿了紙筆過來,唰唰打了個欠條,約定七月份畢業時一次付清,才按了指印遞過來。
陸雲松了口氣,正要接過欠條。鄧淑娴眼珠子一轉,道:“慢着,你讓我們打欠條,我們打了。可你呢,萬一你說話不算話,到時候又回來找麻煩呢?”
他們霸占房産的手段畢竟上不了台面,萬一陸雲将來反悔,告上法庭也是個麻煩事,而且一直被個孩子在氣勢上壓制,臉上挂不住,想找點兒場子回來。
小人之心啊,陸雲無奈一笑,拿過紙筆來,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拿着鋼筆,沉吟一會兒,直接寫下:
茲有陸雲和吳子良系伯侄關系,現因性格不合,雙方感情破裂,無法生活在一起,經協商決定解除關系,并以陸雲母親吳子旋遺留房産作爲撫養費支付,吳子良另付十萬元整作爲補償費,特此證明。
簽了名字剛要落筆,鄧淑娴又道:“不行,光簽字不行。你現在是學生,字還沒定型。得按個手印。”
陸雲怒極反笑:“好,我按!”這對夫妻讓他感到惡心,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他咬了咬牙,拿起菜刀往大拇指上割了下去,狠狠的在協議上碾了個血指印。
俗話說,十指連心,刀割手指疼的鑽心,可陸雲硬是咬着牙一聲不吭,把協議往前一推,道:“滿意了吧。”
這份狠勁兒,看的吳子良眼眉直跳,連忙道:“行了,行了。”
回到熟悉的小房間裏,沒什麽值錢的擺設,連台電腦都沒有。把戶口本、身份證明、上學的課本資料收進行李箱,帶上幾件簡單的衣服,陸雲才從床下拿出個破舊的糖果盒子。
斑駁的鐵盒子裏,裝着個撥浪鼓,小豬存錢罐,還有個發條壞了的鐵皮青蛙,最底下則壓着幾張照片,都是他小時候和母親的合影,有照相館,有學校,還有遊樂場,是她母親留給他爲數不多的念想。
照片裏的母親吳子旋清秀美麗,隻是眉角挂着揮之不去的愁容,而天真可愛的陸雲,笑着依偎在她懷裏。
“媽,今後就剩下我一個人了。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永遠等着你。”
最底下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裏面一位穿着綠軍裝的年輕人,劍眉星目,朝氣蓬勃,和陸雲有七八分相像,後面寫了兩行褪色的鋼筆字:緻我最愛的女孩子旋——陸承一。
“爸,雖然我沒見過你。但是媽媽對我說過,你是個英雄,她和兒子心中的英雄。媽媽說你隻是迷路了,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找到你,一家團聚。”
不知不覺間,淚滿雙目,陸雲卻倔強的仰起臉,不讓它們流下來。他從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告訴自己,英雄的兒子絕不可以輕易哭泣!
“嘶……”呼出一口胸中濁氣,将照片珍而重之的放好。才想起還有個受傷的狐狸,要是被伯父伯母發現,肯定下場凄慘,便低聲叫道:“曉月,我們走。”
可是卻沒有任何回應,床下衣櫃上也沒有狐狸的蹤影。陽台的窗戶半敞着,窗沿薄雪上留下一連串的梅花腳印。
連你也走了嗎?這就是所謂的樹倒猢狲散吧。
歎息一聲,陸雲深吸一口氣,拎起行李箱,走出房間。
鄧淑娴和吳子良都站在客廳裏,神色複雜的看着他,鄧淑娴想的是以後家裏少了個掃地墩地做家務,順便發洩怒氣的出氣筒。吳子良想的是,畢竟是堂妹的兒子,眼看就要過年了,這樣做會不會有些過分,讓親戚朋友們戳脊梁骨。
陸雲卻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一把推開家門,走了兩步,又把菜刀放在鞋櫃上,嘭的一聲關上門,大步流星的離開。
從此一刀兩斷,恩斷義絕。
不必再見,不需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