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湖邊不遠的一座四合院門口,一個穿着鼓鼓囊囊,約摸八九歲的小男孩,扯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的衣角,哀求道:“小姑姑,小姑姑,我也想去滑冰。”
那女孩看模樣二十左右,剃了一頭女生中極爲少見的幹練寸頭,濃眉星目,鼻梁挺翹,乍一看跟個假小子一樣。她上身穿着紅藍沖鋒衣,下身則穿着沙漠迷彩褲,踏着一雙軍用皮靴,往那裏一站,英姿飒爽,一副巾帼不讓須眉的英武之姿。
“哎呀,煩死啦。人安保都說了,冰有點兒薄,一會兒給你掉冰窟窿裏去。”
那小子眼巴巴的看着湖上撒歡的薛晨露,輕哼道:“騙人,明明小姐姐們都玩的這麽開心。哦~~我知道啦,姑姑一定是覺得長的太胖,怕自己把冰壓塌了呢。”
“放屁!”那女孩毫不客氣的在小男孩腦袋上敲了一記,疼的那小子龇牙咧嘴的,眼淚都開始打轉。
“打人啦,打人啦,人民子弟兵打人啦~~”
“你個小王八蛋。”那姑娘提着他的耳朵,惡狠狠道:“再叫把你耳朵揪下來,真是煩死了。走,走,就玩一會啊!”
“還有我的雪地車。”小子歡呼一聲,沖進院裏,不一會兒功夫就拖出來一輛棕色後履帶式的兒童雪地車,後面還拖着個座位。
“小姐姐,要和我一起去兜風嗎?”這小子油腔滑調的,還沖着那女孩吹了個口号,俨然一副未成年小混混的模樣。
“你這車可拉不動我。”
這種雪橇車電力驅動,馬力不大,兩個小孩乘坐沒問題,換上大人就跑不動了。
那小子嘿嘿一笑:“果然還是太胖了啊。”說罷,不待他姑姑橫眉立目,一擰油門,一溜煙兒的朝着聽心湖開去。
“你這臭小子,慢點~”
雪橇車一溜煙兒的開到湖面上,嘎吱一聲,在身材嬌小的薛晨露旁邊停下,那小孩得意的甩了甩頭發,語氣輕佻:“嘿,漂亮的小姐姐,想不想和我一起兜風,然後找個地方喝點東西。”
薛晨露看着這個瓷娃娃一般白淨的小男孩,卻偏要裝出一副老司機泡妞的成熟表情,撲哧一笑道:“你是在約我嗎?”
“我家很有錢哦,将來我會繼承一大筆遺産的哦。”
“噗……”于柏甯都快笑噴了,年紀小小的,居然都會炫富了,還惦記起遺産,要是讓他爹媽聽見,非得修理他一頓不可。
薛晨露性格大大咧咧,最喜歡胡鬧,忍着笑道:“你把小姐姐當成什麽人了,金錢什麽的誘惑不了我哦。不過,看在你這麽可愛的份上,就答應你一次哦。”
薛晨露坐在後座上,那小子象征性的轟了轟油門,可惜是電驅動的,沒有引擎轟鳴聲,不由嘀咕一聲:“早知道買頂配了。小姐姐,我們走。”
雪橇車順着湖面開了出去,那穿沖鋒衣的女孩才堪堪來到湖邊,吐着白氣道:“這小子沒瞎說什麽吧?”
于柏甯抿嘴笑道:“挺活潑可愛的小男孩。”
“可愛?”那女孩翻了翻白眼:“你是沒見過他淘氣的時候。對了,你們是來這裏度假,還是住在這裏?”
“我們是受同學邀請來這裏玩的。”于柏甯禮貌的伸出手道:“我姓于,叫于柏甯。桃源中學的學生。”
“你好。”那女孩和她握了握手,點頭道:“我叫秦時月。那小子是我侄子,秦雲鶴。”
于柏甯訝然道:“秦時明月漢時關,很有意境的名字。”
秦時月苦着臉道:“萬裏長征人未還,很沒好兆頭的名字才對。”
“姐,看你這英氣勃勃的樣子,還有迷彩裝。”假小子一樣的秦時月,言談舉止幹練灑脫,于柏甯猜測道:“您是當兵的嗎?”
秦時月努努嘴道:“算是吧,目前讀軍校,還沒畢業。”
“喔……怪不得呢。一看姐姐就是軍營裏待過的呢,給人一種很幹練,很英武的感覺,原來真的巾帼英雄。”
“哈哈……”秦時月爽朗道:“英雄可算不上,巾帼倒是貨真價實。”
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性格都十分開朗,很快就熟絡的聊了起來。熊孩子秦雲鶴帶着剛‘泡’的小姐姐,熟練的在冰面上表演着加速、漂移、甩尾,引的薛晨露咯咯大笑。
漸漸的,湖邊的地方已經滿足不了秦雲鶴膨脹的表現欲了,寬廣的湖面才應該是他表演車技的舞台。
呲溜一下,雪橇車在湖中央耍了個漂移,濺起白雪漫天飛揚。
“小姐姐,厲不厲害!像不像舒馬赫!”
“不像!”薛晨露手合成喇叭:“舒馬赫大神現在是植物人兒。你可得注意安……”
‘全’字還沒出口,冰面上突然傳來一聲冰裂聲。
咔,咔……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順着冰面蔓延開來,形成連鎖反應般的碎裂聲。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秦時月,笑了一半的笑容瞬間凝固,神色劇變,扯着嗓門大喊:“雲鶴,快回來!有危險!”
下一刻,令她撕心裂肺的一幕發生了。
啓動了沒兩米的雪橇車,前導向闆猛地向下一栽,墜入冰縫之中。車上的秦雲鶴登時人仰馬翻,重重的摔在冰面上。
薛晨露徑直被甩出去兩米多遠,打了幾個滾,摔得渾身是雪,腦袋裏嗡嗡作響,她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哪裏遇到過這樣的險情,直接就懵了。
秦時月看的揪心,沒命的往湖中央跑。于柏甯也慌了,剛跟着跑了兩步,就看見秦時月回頭大喊:“快去叫人!湖裏有危險!”
于柏甯這才反應過來,轉頭往滑雪場跑去。
“姑姑……”摔了個狗吃屎的秦雲鶴,趴在冰面上,一張小臉變的煞白煞白的,眼中滿是恐懼,竟然撐着胳膊想要站起來。
秦時月拼命的擺手示意:“别起來!趴着,趴着!”
冰面開裂的情況下,站起來是最愚蠢的決定,因爲受力面減小,單位面積受力增大,更容易引發冰裂,墜入冰窟。
隻是對一個八九歲的熊孩子來說,早就傻了,本能的要爬起來,尋找親人的幫助。
悲劇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孩子的體重加上雪橇車的自重,瞬間集中在較小的空間内,可怕的冰裂聲炒豆般響起來。
噗通……
雪橇車墜入冰窟之中,秦雲鶴半截身子滑了進去,雙手拼命的揮舞,試圖抓住任何能抓到的東西。
懵逼狀态的薛晨露,看見剛才還一塊玩耍的小孩子掉了進去,腦子一熱,下意識的就跑過去,想要抓住他。
在這種情況下,這絕對是個愚蠢的決定,但确實最合乎常理合乎本心的決定。
咔咔咔……
連續的爆裂聲響起,薛晨露剛跑了兩三步的身影,突然一墜,消失在湖面上。
“鶴鶴,鶴鶴,姑姑來了,姑姑來了。”
噗通,看着空空如也的湖面,秦時月心急如焚,腳下冰雪濕滑,一個趔趄,登時趴在湖面上,徹骨的冰雪拍在臉上,眼前金星直冒,腦子裏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秦雲鶴是她們秦家第四代唯一的男丁,那可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一大家子人的寶貝疙瘩。尤其是老爺子,那寵的真恨不得都變成孫子的孫子。
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責任誰能擔待的起?
越想越是渾身發冷,她咬着牙站起來,幾乎是幾步一個跟頭的靠近。短短一百多米的冰路,竟如不可逾越的天塹。
“不好啦,不好啦。冰湖有人落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