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一定是憤怒的,并且絕望。
他敗了。
敗給了楚雲。
敗給了一個他自信有把握打敗的年輕強者。
他生命中最大的宿敵。唯一的宿敵。
宋靖,從沒有真正入過他李谪仙的法眼。
至少像李谪仙,像楚雲這樣的年輕強者。
他們衡量一個敵人的标準,武道境界,永遠是第一位的。
家庭出身或許重要。背景來曆,固然也是參考的重要因素。
但在骨子裏,對這群年輕強者來說,武道境界,才是最高準則。
才是他們最爲看重的。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
縱然擁有再高的身份背景,縱然權勢滔天。
但在這群本質意義上可以稱之爲江湖人的年輕人,都是浮雲,是枉然的。
武道實力,才是唯一能令他們尊重,給予重視的最高标準。
如今。
李谪仙敗給了楚雲。
而自己剛才情急之下的一番話,也從某種程度上,重創了李谪仙的内心。
此刻。
大概是李谪仙這一生中,最絕望,也最痛苦的時刻。
甚至比死還要痛苦。
“别想這些了。”李景秀口吻溫和地說道。“先去醫院療傷。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活着,需要有意義,有價值。”李谪仙氣若遊絲,面如死灰。
他死不了。
憑他的身體素質,隻需要在醫院好好康複,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
但如今,他的心氣已經被楚雲打沒了。
父親李北牧對他的态度,也令他異常的絕望。
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義是什麽。又有什麽價值可言。
“活着,才能東山再起,才可以翻身。”李景秀沉聲說道。“一點挫折都經受不起,如何成大器?”
“您覺得,我還有機會嗎?”李谪仙充滿絕望地問道。
“隻要你不放棄,你就一定會有機會。”李景秀咬牙說道。“我當年淪落至此也沒有放棄希望,也沒有求死。你這點挫折,算什麽?”
李谪仙沉默了。
他不知道師父本來的模樣如何。
但他從種種信息判斷,師父當年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正如師父所言。
她當年淪落至此,也沒有放棄求生。
以身說法,或許才是最好的開導、安慰。
李谪仙渾身冰冷。
體内的氣血,更是翻江倒海。
他痛苦極了。
靈魂的,身體的。
他的大腦一片漿糊。
就連最基本的思考,也成了奢望。
當李景秀将他送往醫院時。
天色已經暗沉到宛若深淵。
他閉上了眼睛。等待着宿命的審判。
他不在乎生死。
至少在此刻,或許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脫。
可爲了師父,他必須活着。
哪怕如行屍走肉,也必須活着。
……
風雨已經停息。
楚雲也已經離開了衛戍區。
就連李景秀帶來的軍方人物,也紛紛走了。
不論這場巅峰對決的結局如何。
至少李谪仙已經離開了衛戍區。脫離了父親的掌控。
這一戰,父親賭赢了。
他也爲宋家,争取到了足夠的籌碼。
最起碼,宋家不會因爲他,而轟然倒塌。
哪怕是宋靖本身,也有了新的去處,有了龐大的靠山。
宋靖的靠山是誰?
是未來的紅牆第一人。
是在無競争對手的——楚家大少爺,楚雲!
一個拼背景,拼人脈,拼資源,無人可敵的頂級大少!
哪怕是在紅牆内,也可以橫行霸道的恐怖存在!
他用不到六年的時間,從寂寂無名爬到今天的高度。
靠運氣,靠背景,最重要的,是靠他自己的奮鬥和努力。
他宋靖也有資源有背景。當初更是紅牆内風頭最盛的大少爺。
可現在呢?他成了楚雲的仆人。
就連李谪仙,也當了近一年的紅牆第一少。
有李家撐腰。
有古堡一号李北牧壯膽。
他本可以有更遠大的前程。
但今晚。
他敵不過楚雲,敗在了楚雲的手上。
這是硬實力的比拼,是沒有任何捷徑可走的。
宋靖很羨慕楚雲,也很眼紅。
但此刻,他更多的,是對父親的遺憾。
以及痛心。
當宋靖來到房間時。
沈老似乎還在和宋世英閑聊什麽。
說是閑聊,房内的氣氛,卻異常的凝重。
凝重到就連宋靖,也嗅到了異樣的氣息。
“小宋。不如你來勸勸你父親?”沈老吐出一口濃煙,然後站起身道。“做出妥協。順從長老會的意願。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餘地。”
說罷,他徑直離開了房間。
隻是在離開前,他下達了最後通牒:“半小時後,我會過來。”
咔嚓。
房門關上了。
不是沈老。
而是宋靖。
沈老離開的時候,是盛氣淩人的。
就連房門,也沒有順手關上。
而半小時的最後期限,顯然也不是商量。更像是一種命令。
宋靖坐在了父親的身邊。
眉宇間,寫滿了凝重之色。
啪嗒。
宋靖點上一支煙,滿嘴苦澀地說道:“沈老剛才的意思是,如果您肯低頭,那這件事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我這條命,對他,對長老會來說,不值錢。”宋世英目光平靜的說道。“他們要的,是宋家。”
“宋家倒下了。把位子讓出來。把資源讓出來。這才是長老會所需要的。長老會也是一直在這樣的運作之下,才會變得愈發強大。仿佛紅牆内最大的巨無霸。無人可以挑戰,無人可以侵犯。”宋世英一字一頓地說道。
“也就是說——”宋靖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可以放過您。但您必須淨身出戶?”
宋世英沒有正面回答。
而是動作老練地點了一支煙:“楚雲今晚赢了。從今往後,紅牆内的年輕一輩,無人再有資格與他一戰。他的背後有楚家,有蕭如是。有楚家老爺子當年積攢下來的人脈和資源。未來的格局我不敢說死,但楚雲,必定能一飛沖天。”
“跟着他。你就能守住宋家。守住我們在紅牆内的一席之地。”宋世英抽了一口煙。“趙家也會支持你。會保護你。”
宋靖搖搖頭,神情不安地望向父親:“那您呢?”
“我?”
宋世英的唇角泛起一抹淡然地笑容:“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