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哪怕林萬裏一直将她視作工具。
視作複興家族的一顆棋子。
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命,都是林萬裏賜予的。
這些年來,她雖然一直生存在黑暗之中。
可即便生存在黑暗中,起碼還在生存。
她可以從内心深處讨厭這樣的生活。
但她不得不感激林萬裏賜予她的一切。
林幽妙非常用心地烹饪了一杯咖啡。然後擺在了林萬裏面前。
後者端起咖啡聞了聞,然後擡眸看了林幽妙一眼:“一直沒想到你除了擅長黑暗,竟還擁有這麽高超的烹饪技巧。”
林幽妙表情凝重,語氣卻保持着平緩:“閑來無事學的。”
“我本以爲,你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也很忙碌。”林萬裏點了一支煙,緩緩品了一口咖啡道。“沒想到。你竟如此悠閑。”
悠閑到可以自學一門能夠養活自己的手藝。
林萬裏放下咖啡,繼續抽着煙:“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了楚雲?”
他的疑問,毫無征兆。
突然到讓林幽妙措不及防。
“是的。”林幽妙沒有欺騙林萬裏。
她敢說。就敢認。
更何況,她這麽做的動機,也并不是爲了害林萬裏。
而是想要得到雖然很難,她卻非常渴望得到的居中平衡。
她既不希望林萬裏有事。
也不想楚雲在這場風波中遭遇危害。
她知道很難。
但她沒辦法讓自己無動于衷,什麽也不做。
“抛開出發點不談。”林萬裏一字一頓地說道。“單從你的行動來評價。你背叛了我。出賣了我。也抛棄了林家。”
“你的所作所爲,可以視作林家敵人。”林萬裏沉聲說道。“你覺得呢?”
“您怎樣評價,都是有道理的。”林幽妙抿唇說道。“我不反駁。”
“你可以反駁。”林萬裏似乎願意給林幽妙申述的機會。如果她有申述的底氣。
“我唯一的反駁就是。”林幽妙緩緩說道。“我不希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成爲敵人,并且互相厮殺。”
林幽妙擡眸看了林萬裏一眼:“這就是我的動機。”
“我教導了你這麽多年。你始終得不到要領。領略不到我的真正用心。”林萬裏沉聲說道。“我對你所有的指導。無非是要你将林家的複興,當成人生最大的目标。”
“而你,卻本末倒置。”林萬裏淡淡搖頭。薄唇微張道。“你讓我很失望。”
“讓您失望,是我不願見到的。”林幽妙深吸一口冷氣。說道。“但我不是一台機器。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您控制不了我的情感和思緒。就連我自己,也無法自控。”
“您希望我成爲一個怎樣的人。我也一直在努力變成一個怎樣的人。”林幽妙說道。“但事實證明,我做不到。您的實驗,也基本以失敗告終。”
“所以我放棄了。”林萬裏緩緩說道。“你的确無法變成我想要看到的那個人。對我而言,你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林幽妙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她知道,父親已經失去了對自己的全部耐心。
他或許,即将收回賜予自己的一切。包括——
“從你和我,和林家離心之後。”林萬裏說道。“你生存的全部意義,是否就是因爲楚雲的存在?”
林幽妙了怔了怔。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站在我的視角,現在的你,已經失去了自我。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楚雲身上。”林萬裏一字一頓道。“但你應該知道。你和楚雲沒有任何機會。楚雲,也不會看上你這樣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女人。”
“他的妻子,是蘇明月。一個天賦異禀的商界女王。是得到他母親蕭如是認可的兒媳婦。就連楚中堂,對她也十分欣賞。”
“莫說林家還沒有複興。莫說你沒資格執掌林家。”林萬裏異常殘忍地說道。“就算将來我将林家的一切都拱手讓給你。”
“你也無法和蘇明月相提并論。你也永遠無法打敗她。從她手中,将楚雲搶走。”林萬裏冷冷說道。“你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你明白嗎?”林萬裏異常淩厲地質問道。
面對林萬裏這一番淩厲的質問。
林幽妙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複雜起來。
她深吸一口冷氣,飲盡了杯中還有溫度的咖啡。
然後,她直勾勾凝視父親。紅唇微張道:“我想,我是喜歡楚雲的。甚至愛他。”
“或許我沒有資格去愛他。”
“或許,我甚至不知道應該怎樣定義愛。”
“但我想。如果一個男人能讓我不顧一切地去幫他。哪怕因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自認爲。這應該就是愛。”
“至少是我林幽妙心中的愛。”
“是的。我愛這個男人。他風趣、幽默。勇敢,有擔當。”
提起楚雲,林幽妙的神情變得欣慰而愉快:“他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有魅力的男人。哪怕他滿身殺戮,即便他渾身沾滿鮮血。”
“但他從來不會帶給我任何負面的東西。甚至,我既不相信我的兄弟姐妹,也不敢相信您。但楚雲,我信得過。”
林幽妙平靜說道:“不論他說什麽,他做什麽。不需要任何證據和推敲。我都會無條件信任他。并願意協助他。哪怕他并不需要我的幫助。哪怕,我也沒能力幫他。”
“父親。”林幽妙主動發問,一字一頓道。“愛一個人。就一定要擁有嗎?就一定要霸占嗎?我單方面的愛,不可以嗎?愛一定要那麽自私嗎?愛真的有那麽狹隘嗎?”
面對女兒這番話。
林萬裏怔住了。
從他在世界各地的親生骨肉來看,林萬裏這輩子有很多女人。至少比他認識的所有男人,都要有女人緣。
但他懂愛嗎?
他思考過愛情是什麽嗎?
他沒有。
也不需要。
他認識每一個女人,都是有原因的。
或許因爲對方足夠漂亮。或許因爲對方的出身足夠幹淨。
又或者,有能力帶大他們共同創造的孩子。
唯獨。
他沒有因爲愛着對方,而與女方生一個孩子。
他不需要愛。
他要的,隻是一群聽命于他的棋子。
而這些棋子如果能是自己的骨肉,是可以對自己言聽計從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三十年。
這盤棋他下了三十年。
他要的,是複興林家。
任何其他東西,都必須讓路。
誰敢攔他,誰死!
親生女兒也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