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便斷了所謂的親情。成爲一台無情且冷酷的機器。
當他重回葉公館時，心中帶着滿腔的憤怒與決絕。
他本想殺光葉公館。如果不是葉教授突然現身，并熱情地喊了他一聲叔。
盡管隻是一聲林叔。
可對塵封了二十一年親情的葉重而言，他心中仇恨的種子在那一刻動搖了。
也改變了初衷。
這二十一年，葉重過着非人類的生活。
他遭受的所有苦難與折磨， 最終都轉化成了對葉公館的仇恨。
他将對葉正龍一個人的恨，轉嫁到了整個葉公館。
那些年，他一直以爲自己痛恨的，就是整個葉公館。
直至葉教授的出現，那一聲親切，毫無雜質的林叔。
他被仇恨蒙蔽的心智，得到了一絲清明。
他不再對葉公館報以敵意，而隻恨葉正龍一人。
“縱然你再痛恨葉公館。”楚雲微微皺眉，注視着葉重。“你還有個兒子。”
“葉律是你的至親。你和他之間，難道不是親情嗎？”
楚雲找出了一個邏輯漏洞。抨擊道。
“他是我兒子。是我這些年生存下去的動力。”葉重搖搖頭，接過楚雲遞給他的火機。然後生疏地點燃了香煙。
隻抽了一口，他就輕微咳嗽了兩聲。
淡漠的眸子看了眼煙頭，忽而說道：“這東西的确不錯。如果早些年去嘗試。也許我會過得不那麽苦悶。”
楚雲抿了一口茶道：“抽煙有害健康。”
葉重彈了彈煙灰，重新回到主題：“當我從他母親的肚子裏，把他刨出來的時候。他在我眼裏，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兒子。而是希望，是寄托。是一切苦難的源頭。我隻要看到他，就會想到葉正龍的殘忍無情，就會想到他母親家族的冷血貪婪。就會想到那些年的黑暗生活，有多麽的絕望。”
“我無法像普通父親那樣去疼愛自己的兒子。我甚至不敢面對他。”
葉重微微眯起眸子，嘴裏噴出一口濃煙：“葉正龍毀了我的家庭。也毀了我當父親的能力。”
楚雲沉默了會，無法反駁。
他似乎是一名合格的傾聽者。
由始至終，都隻是在适當的時候補充一兩句。
他既不打斷葉重，也沒有爲葉公館辯駁。
甚至乎，葉重與葉公館的恩怨，他感興趣，但左右不了他與葉重之間的恩怨。
他要殺葉重，與葉公館毫無瓜葛。
“你的人生經曆很曲折，也令人惋惜。”楚雲搖搖頭，話鋒一轉道。“那你爲什麽要把陸嶽亭韓道仁他們牽連進來？爲什麽要策劃影視基地事件？你和他們有仇嗎？和明珠城有仇嗎？”
“真正傷害你的，隻是葉老一人罷了。”楚雲總結道。
“這些人，都曾是葉正龍提攜過的佼佼者。”葉重緩緩說道。“至于影視基地事件。隻不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我沒苛求必須如此。隻是碰巧如此發生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毫無情緒。
可楚雲聽完，那漆黑的眸子卻殺機驟起。渾身寒意逼人。
“你知道一個意外，讓多少人枉死嗎？”楚雲冷冷質問道。
“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沒人關心這個問題了。除了你。”葉重抿唇說道。“就像我剛才說的。你的确是一個極具意志力的戰士。但這個社會，遠比你想象中健忘。”
“一段恩怨，你能記二十一年。”楚雲淡漠道。“和你比，我這點意志力不算什麽。”
葉重沒說什麽。
指間的香煙已經隻剩半根。
他的視線落在煙頭上，似乎有些出神。
良久之後，葉重緩緩擡眸，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楚雲：“跑題了。剛才和你說過，我來明珠城，有許多目的。殺葉正龍，是我最想做的。但還有一個目标，是我最應該去做的。”
“也必須做到。”
刹那間，葉重那修長的身軀上，忽然流竄出一道道陰寒刺骨的氣息。宛若千年寒冰，将楚雲團團包裹住。
“什麽目标？”楚雲問道。
他感受到了從葉重身上散發出來的戰意。
他渾身的肌肉，也在這一刻變得慎重起來。
一場惡戰即将拉開帷幕。
“殺了你。”葉重目中寒光畢現。
仿佛突然撕開了儒雅的面具，露出猙獰的獠牙。
楚雲眉頭一皺。疑惑道：“殺了我？”
葉重将焚燒得所剩無幾的香煙扔進了煙灰缸，微微點頭道：“是的。殺了你，才是我來明珠城，必須做的事。”
楚雲沉默了。
但他的左手，卻突然探出去。
空中，一把鋒利的小刀正竄向薛朝青。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緊不慢地，仿佛連薛朝青都能輕松避開。
可坐在椅子上的薛朝青卻動彈不得。如同雙肩被人按住了。連呼吸都在這一刻變得遲鈍。
那把刀，終究還是被楚雲彈開了。
但付出的代價是，他的掌心被劃出一道口子。
刀鋒詭異且刁鑽。
若不是楚雲反應及時，他整個手腕，都有可能被當場斬斷。
“出去。”
楚雲腳下發力。踢在了薛朝青所坐的椅腳上。
咯吱聲響。
薛朝青連人帶椅子，被踢飛出去。
楚雲也收回了鮮血淋漓的左手。随手包紮起來。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葉重。
反觀出刀的葉重，卻緩緩喝光了杯中的茶水。這才站起身，陰鸷的俊美臉龐上，流露出強大無匹的殺機。
“不管如何。這一戰你我都已經等待太久了。”
葉重提着染血的刀，薄唇微張道：“你作出了選擇，我也是。”
嗡！
他揚起刀鋒。
一道白光驟然閃現。仿佛漆黑夜空下的一縷光明。令人雙目失明，瞳孔收縮。
“那就開始吧。”
铿地一聲。
楚雲拔出了刀。
他右腳踏出一步，一股滔天戰意磅礴而來。
葉重巋然不動地拎着刀。一身陰寒之氣蔓延全場。
那陰鸷的臉頰上，殺機必現！
嗡！
楚雲擡手便是一刀。
勢大力沉地一刀。
如刀身之内，巨龍重生，浴火而來。
氣吞山河之勢咆哮而至，鋪天蓋地，席卷滿身陰冷的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