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之用質疑的目光注視周家老太爺。面無表情。
“我說了。周家将來你做主。”周隆掐滅了煙卷，緩緩擡眸掃了周彥之一眼。“這件事，你去善後。不要牽扯到周家。”
“您究竟是要我善後。”周彥之抿唇道。“還是承擔後果？”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周隆沉聲喝道。“爲什麽你今天有這麽多問題！”
“因爲我從來沒問過。”周彥之并沒因爲周隆的生氣而露怯。相反，他緩緩坐在了周隆的對面，神色平靜地點了一支煙。“因爲，您太急了。”
茶幾上的茶，冒着熱氣。
周彥之的心，卻一片冰寒。
“你在說什麽？”周隆掃了眼周彥之。“還是他跟你說過什麽？”
“他是我師傅。”周彥之動作平穩地彈了彈煙灰，并沒否認。“一個也許并不是真心幫我，但從沒害過我的男人。”
“和您比，他更值得信任。”周彥之擡眸，冷冷凝視周隆。
“你想和靳靈一樣，當周家的白眼狼？”周隆直接撕碎了僞裝下的真相。
他知道的，遠比周彥之預期的要多。
“我和他不一樣。”周彥之搖頭。“她終究還是靳東漢親生的。而我。身體裏流淌的，并不是周家血脈。”
說罷，周彥之如野獸般擡頭，死死盯着周隆：“可就算我知道了真相。我也始終視您爲親爺爺。視老二爲親弟弟。他有難，我永遠站在他前面。您一句話，我也不會有任何遲疑，爲周家鞠躬盡瘁。”
“這些年。我可曾問過您一句爲什麽？”
周彥之抿唇說道：“您偏心，我認了。因爲他是您親孫子。我不是。在家族，您嘴上向着我，卻暗中爲他鋪路，接見集團元老，隻待有一天您百年歸老。老二振臂一揮，一呼百應。我也認了。因爲我不姓周。周家不可能被一個外人霸占。”
“您的所有決定，我都認了。也忍了。因爲我這條命，是您給的。我所擁有的一切，是您賜予的。我沒資格和您讨價還價。也必須支持您的一切選擇。”
“可爲什麽。”
“您這麽處心積慮地要我死？”
“我讓老二去試探。您卻暗中下令，要他激怒楚雲。”
“他闖禍，要我扛。我忍了。”
“可爲什麽我被楚雲打了。您還要慫恿我，逼我去報仇？”
“周家的人，不能丢。可這些年來，您有把我當周家人看待嗎？也許在您眼裏，我就是一條狗。一條爲周家看門護院的狗。”
“您難道不知道。楚雲是個瘋子。所有惹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但您，還是逼我去了。要我和楚雲，玉石俱焚！”
周彥之掐滅了手中的煙，目光冷漠道：“就算是一條狗。您爲什麽不肯看在我這些年兢兢業業，爲周家不辭勞苦的份上。給我一碗安穩飯吃？”
“爲什麽您要如此心急，送我去死？”
周隆安靜聆聽着。
他沒有打斷周彥之，更沒有反駁什麽。
他臉上的表情，漸漸歸于平靜。
他僞裝的不快、憤怒、惱火，全都慢慢消散。
到此刻，他不需要再演戲了。
他可以恢複本來面貌了。
“在那個神秘家夥找到你之前。我曾不止一次動過念頭。如果你能一輩子爲周家考慮，把自己當成周家子孫。”周隆目光平靜地凝視周彥之。“我真的想讓你繼承周家。”
“也許你會認爲我虛僞。又或者，我也僅僅隻是動了這樣的念頭。真到了那一天，我可能還是不會把周家交給你。”
周隆重新點了一直卷煙。表情沉穩道：“人心肉長的。往往都是一念天使，一念惡魔。這世上，最難測的是人心。最經不起考驗的，還是人心。”
“從那個人找到你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注定會成爲周家敵人。你也不必用那些巧言令辭掩飾什麽。我對你再好，哪怕一把瓜子分成兩份。你也會一顆一顆地數清楚。如果少了一顆，你會覺得我偏心，你會生氣，然後因此憤怒。”
“他是什麽人，我不知道。但他做的所有事，都是在搞破壞。陸家，肖家，韓家，還有京城靳家。全是他手裏的棋子。也全都家破人亡了。”
“你問我爲什麽要這麽急？那你爲什麽不去問問你師傅，他爲什麽唯恐天下不亂。是人是鬼，在他手裏走一遭，全都面目全非！”
“你也是！”周隆噴出一口濃煙，目光如炬道。“這些年，你背着我幹了多少事？又偷偷煽動了多少家族元老？這一切，我當你在發洩。”
“可爲什麽。楚雲來金陵找你，找你師傅。你卻把我親孫子推出去？你明知他魯莽沖動，爲什麽要他得罪楚雲？”
“你要我周隆後繼無人，要我周家斷子絕孫嗎！？”
周隆豁然站起身。
一股磅礴之氣，轟然撲向周彥之。
“怪隻怪。我不姓周。”
周彥之掐滅手中的煙，緩緩站起身來。
刹那間。
大廳之外，湧入數十名黑袍人。
他們氣勢洶湧，目光淩厲。
隻待一聲令下，便要将外号龍王的周隆當場擊殺。
“人總是拿放大鏡尋找别人的缺點。而從不檢讨自己。”周隆緩緩說道。“彥之，你很聰明，但也太聰明了。”
他說罷，轉身看了眼偏廳方向。抿唇說道：“楚總。我隻能問到這些了。剩下的，你自己發揮。”
話音剛落。
偏廳門口，一道黑影緩緩走來。
來者不是别人，正是滿身陰寒的楚雲！
他神情冷酷，一雙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周彥之。
後者被他這一掃，竟如被毒蛇盯住，渾身發寒！
“你們早有聯系？”周彥之皺眉，心猛然一沉。
“我剛到沒幾分鍾。”
楚雲薄唇微張，吐了口氣：“本來想殺你們全家。”
說罷，斜睨了周隆一眼：“老東西。他真不是你孫子？還是你們在做戲？犧牲他一個，保全周家？”
此言一出，客廳内鴉雀無聲。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