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留下了一張讓陸嶽亭心潮湧動的卡片。
他知道韓道仁的心思。可内心的仇恨如魔鬼一般,不斷在他耳畔呢喃。
陸嶽亭伸出僵硬的手,拿起了卡片。
整個人如同魔怔,僵在原地紋絲不動。
漫長的沉凝之後,他吐出一口濁氣。撕碎了這張卡片。
……
韓道仁從醫院後門離開。
坐上車,脫下嶄新的白衣大褂。
手機适時響了起來。
他接通,面無表情。
“給他了嗎?”是一把低沉卻熟悉的嗓音。
“給了。”韓道仁薄唇微張,目光冷冽。
“他什麽反應?”嗓音再度響起。
“他有興趣,也心動了。”韓道仁眯眼說道。
“也就是說——”
“但他害怕。”韓道仁沉聲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
是的。
陸嶽亭的确應該害怕。
如果一切都到此結束,陸嶽亭依舊是明珠城最受矚目的商界大亨之一。陸公館,也是明珠城僅次于葉公館的強大存在。
隻要他咽下這口氣,隻要他咬碎牙活血吞。
一切都将歸于平靜,陸嶽亭仍是當之無愧的枭雄。是星光熠熠的商界大亨。
更何況,陸嶽亭面對的是楚雲。
一個來曆不明,任憑他們怎樣調查,都無法落實楚雲的身份。
僅僅知道他姓楚。也許與燕京楚家有瓜葛。
僅此而已。
未知的敵人,往往更令人恐懼。
“仇恨會蒙蔽他的雙眼。”
電話那邊緩緩傳來一把聲音:“他的不甘,他的憤怒,他的驕傲與自尊,終将會戰勝恐懼。”
“如果還不夠。”
電話那頭話鋒一轉,擲地有聲:“那就毀掉他最後在乎的東西!”
韓道仁微微皺眉,目中閃過寒光:“什麽東西?”
“先生說,那是水到渠成前的一個細節。”
咔嚓。
電話挂斷。傳來一陣盲音。
……
天蒙蒙亮,東方泛起魚肚白。
一夜沒睡的陸嶽亭翻了個身。長吐一口濁氣。
手機傳來一條短信,是馮允。
她準備出門,一個鍾頭後接陸嶽亭回家。回陸公館。
夫妻二人商量過了,等安頓好一切,他們就去接變成瘋子的陸長青,然後出國旅行散心。
啪嗒。
陸嶽亭坐起身,點了一支煙。
窗外空氣冷冽而幹燥。
一夜大雪,整座城市白雪皚皚,一眼望不到邊。
陸嶽亭拉開窗戶,任憑冷風襲來,他竭盡全力去消化萦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仇恨。
他告誡自己,生活是一條前行的道路。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也許不夠完美的人生與黑暗深淵相比,他爲自己,爲家人選擇了前者。
……
馮允穿戴整齊,下意識往下拉了拉袖口。
那裏有一條疤痕,很長,很醜陋。
但她沒想過祛疤,并要銘記于心。
人這一生,心中總得藏點事。好的不好的都行。
也許這過不去的坎會讓人堕入煉獄。但也有可能否極泰來,成爲人生轉折。
咯吱。
馮允推開大門,走向落滿積雪的豪華轎車。心中卻忽然有些發寒。
院子裏,寂靜無人。連巡邏的保镖也消失無蹤。
下樓時,她沒有遇到一個仆人。本該在門口恭送她的管家,也不見蹤影。
雙手沾滿鮮血的馮允意識到了危機。
也嗅到了死亡氣息!
她一隻手伸進包,拿的卻不是車鑰匙。
而是一把槍!
隻是,還沒等她把搶拔出來。
她的身後,便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名白衣男子。
手裏,握着一把染血的短刀。
馮允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殺機!
她想前沖兩步,然後轉身開槍!
可她還沒動,肩膀,便被一隻充滿力量的大手按住。
耳畔,傳來了令她絕望的冷酷聲音。
“放輕松。不會很疼。”
話音剛落。
那把染血的刀,殘忍割破了馮允的咽喉!
她睜大雙眼,身軀掙紮了不到十秒,便徹底失去力氣。
撲通!
馮允倒在雪地裏。脖頸處湧出來的鮮血,融化了積雪。
而她的身軀,也逐漸被冰雪凍僵。
……
西裝筆挺的陸嶽亭等了足足一個半鍾頭,也沒等來妻子的迎接。
他心情煩躁,拿出手機打過去。
嘟嘟。
直至系統耐心耗盡,馮允也沒接他電話。
嘟嘟。
他又給家裏打了電話。仍是無人接聽。
他越打,心越沉。
心越沉,他的眼越紅。
如漆黑山林中,餓狼的目光!
半小時後,部下打來了電話。
嗓音發顫,充滿恐懼。
“老闆。夫人——死了。”
轟!
陸嶽亭的腦袋炸開了。
他拿着電話,身軀劇烈顫抖。
可他并沒有怒吼,也沒有憤怒地咆哮。
他怔愣了許久之後,竟是神經質地笑了。
笑聲凄厲,宛若厲鬼!
“封鎖消息。”
笑聲漸漸停息的陸嶽亭面若惡鬼,眼神狠戾:“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你要是洩露了。我殺你全家。”
他口吻冷靜得不正常。
可他的雙眼,卻猩紅如血,觸目驚心!
挂斷之後。
陸嶽亭又打了一通電話。
昨晚,他撕碎了卡片。卻記住了号碼。
一串牢牢刻在心中的号碼!
嘟嘟。
嘟嘟嘟。
電話将在自動挂斷前接通了。
“喂。”
是一把低沉且充滿質疑的嗓音。
“我需要你們。”陸嶽亭說道。
“哦。”
電話那邊簡單回應,然後突然挂斷了。
陸嶽亭沒有着急。
他緩緩坐在椅子上,點了一支煙。
整個人如被掏空了靈魂,仿佛行屍走肉。
五分鍾後,手機響起。
陸嶽亭第一時間接通。
“一百億。隻接受現金。”
電話那邊換人了。
但這把聲音更神秘,也更果決。
什麽都沒提,就要錢。
“可以。今晚就給你。”陸嶽亭嗓音腐朽道。“我隻有一個問題。”
“說。”神秘嗓音道。
“你們值一百億嗎?”陸嶽亭一字一頓道。
“一百億能建一座城嗎?”
電話那邊的嗓音很平靜。
陸嶽亭沒有回答。
他在等待。
“但我們會幫你毀掉一座城。”
電話那邊的人,仿佛讀懂了陸嶽亭所有的憤怒。
他想到的,他暫時沒想到的。他想做的,他暫時沒想到要做的。
上帝,都幫他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