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紹天忽然間覺得他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甚至從來都不曾認識過面前這個女人一般。
之前和她之間的見面次數和言語交流比一個丫鬟都少,但至少是見過她的,真正和顧念卿認識便是那日在甯心齋老太太的廳堂裏,後來,倆人的接觸便多了,但沒有一次是愉快的。
直到此刻,唐紹天都不覺得他曾經待顧念卿有多麽的差,即使,他心底可能知道之前的他待她太不好,可他面上依舊沒有表現出來過悔意,頂多一次道歉,好像還是因爲知道了她是林家後裔吧!
此時此刻,唐紹天似乎才對顧念卿有了個真正的認識和認知。
他以爲全世界的女人都會因爲他的一個微笑,一聲溫情就會奮不顧身的撲向他,可他錯了,這世上就有那麽一個女子,不管她的身世是誰,她都不會因爲他唐紹天的一點點溫情而奮不顧身的。
她面對他的時候,無論是眼神還是表情,從來對他沒有真正的恐懼,因爲,她不怕死。
她更不會對他獻媚邀功,因爲她曾經爲唐家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也是爲了給自己創造逃跑的機會。
兩人就這麽對視了許久,似乎,誰也沒打算示弱。
唐紹天緊緊抿着唇,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握了起來,眉眼涼涼的從顧念卿的臉上收起。
“張弛。”男人的聲音不大,聽着似乎也沒什麽戾氣,低沉且平靜,但是,那種平靜的冷厲依舊。
張弛一下子就從那房子裏冒出來了,說真的還吓到了顧念卿。
“少帥。”張弛跑出來的同時深深看了眼顧念卿,對着唐紹天的那一聲少帥也不是很大聲那種。
“走吧!”唐紹天竟然平聲靜氣的對張弛說走吧!
張弛對着顧念卿點了下頭,便對着湖面上漂着的幾艘小船招了下手,其中一艘小船以最快的速度“嗖”的遊了過來。
待顧念卿的眼睛眨了幾下,順着一波波波紋和水花彼此起伏間,唐紹天已經跳下湖,站在了船上,背對着顧念卿,站的筆直。
一陣高跟鞋的小跑聲傳來,接着便是顔栀的身影闖入了顧念卿的視線。
“紹天……!”顔栀扒着護欄,對着那抹遠去的背影喊了一聲,便也抿着唇不在出聲了。
直到那三艘船再也看不到了,顔栀才走到顧念卿身邊,柔美的女子依舊是那個花店的美女老闆,她臉上沒有任何惱怒的表情,甚至眼底還有星星點點的笑意,看着一臉苦大仇深的顧念卿,“你又怎麽惹他生氣了?
我真想想不出來,一個女人把紹天氣到無話可說拂袖而去是什麽樣子的。
哈哈哈……”
顔栀自己笑得前俯後仰,可是,顧念卿一點笑意都沒有,反而跟看怪物似的看着顔栀。
須臾,顧念卿才道,“你,真的是唐紹天的女人?”
顔栀“噗嗤”一聲道,“我給你糾正下,是紹天的人,不是他的女人。
你看我這能入得了他的眼嗎?”
顧念卿嗤笑了一聲道,“你怎麽就這麽不自信了?我看他根本不配入你的眼才是。”
顔栀勾唇一笑,便招呼人把飯菜撤了下去,拉着顧念卿的手,“好了,還生氣呢!人都被你氣走了,你還不解氣?
明明是你赢了,還這麽得理不饒人,真是個倔強到一點虧都不吃的小姑娘呢!”
顧念卿“……”
這個顔栀是個什麽奇葩腦袋啊!
顔栀開始沏茶,“既然你都知道我是他的人了,我也就不滿着你了,但是,你也不敢亂說話的,包括你在江甯的那幾個朋友,不能說。
說了,我的生死不要緊,你和明月就徹底陷入困局了。還有你那幾個朋友也會受到牽連的。記住了嗎?”
顧念卿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顔栀,“可是,你這麽大陣仗把我帶來這裏,他又帶着那麽多人來了這裏,你就真的那麽自信,除了我們幾個不會有别人看見?
我也看見了,這裏那麽多進出的人,你就沒想過暴露?”
顔栀笑得美的比這花田裏的花還要美,雲淡風輕道,“凡是能進入這片花海,這片湖的人,都是我的人,說白了都是他的人。”
顔栀語畢,擡頭看向顧念卿,好看的眉毛一挑,“小姑娘很吃驚吧!”
顧念卿抿着唇望住顔栀,許久才道,“回城後,我們之間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
顔栀颔首,“聰明的小丫頭。”
顧念卿又一次被顔栀逗笑了,“我看你和我年紀差不多吧?一口一個小丫頭,搞得你很老似的。”
顔栀笑了下,端起茶盅抿了口茶水後才看着顧念卿說,“我二十五了,小姑娘。”
顧念卿眨了下眼睛,“其實,你也沒比我大多少歲,我們算是同齡人。
不過,你比我能幹多了,這點來看,你确實有資質做我的前輩。”
顔栀擺手,“别說笑了,前輩,我可不敢在你林家大小姐面前自稱。
姐妹倒是可以,如果林大小姐不介意的話以後就叫我姐姐好了。
當然,離開這裏,你我依舊和之前一樣,不過你放心做你的事情,我會保護你的。”
顧念卿抿唇笑了笑,端起一盅茶,舉起,“那就一茶代酒,謝謝顔栀姐姐了!”
………
顧念卿的繡坊倒是順利辦了起來,可就在開張運行的前幾日出了天大的纰漏。
機器和布料半道被人劫了胡。
這次負責壓貨走镖的人全部被殺,東西被搶,這是顧念卿沒想到的,也是她壓根就沒考慮到的事情,畢竟江甯一帶還算安甯,幾乎很少鬧匪患的。
“小姐,怎麽辦啊?镖局老闆娘帶着倆孩子來要讨個說法的。”明月敲門進來說道。
顧念卿在房間來回走着,怎麽辦?
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問題。
這次,镖局老闆親自帶着手下壓貨的,這怎麽就半道被匪寇劫持了,還把人給全殺了。
接着又有人敲門進來說,嚴老闆來了。
顧念卿,“讓嚴老闆進來。明月,你先把那個镖局老闆娘穩住。給她點錢先讓她回去,改天我去他們家找她。”
“不妥。”嚴恒裕一進門就說道。
顧念卿看向嚴恒裕,“那,您說怎麽辦?這是天災人禍啊!可是,那老闆娘确實也要養活孩子的啊!我該怎麽辦?”
嚴恒裕說,讓那镖局老闆娘先候着,而後看向顧念卿道,“念卿,我思來想去,這事兒有文章。”
顧念卿,“土匪燒殺搶奪哪裏來的文章?”
嚴恒裕搖頭,“小丫頭,我做了這麽多年生意,生意也算在這亂世裏做的大的了,多少人好奇嚴恒裕爲什麽要把總部設在江甯,難道你就不好奇嗎?”
顧念卿看着嚴恒裕點頭,“也好奇的。爲什麽?”
嚴恒裕,“好,今天我就告訴你吧!因爲江甯的地勢不容易鬧匪患。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這麽多年了,我嚴恒裕的貨,無論是進來還是出去都沒出過問題,匪寇也鬧過幾次,頂多就搶點錢,從來不搶貨物和設備,更不會殺壓貨的人。”
顧念卿眼皮子跳了幾下後道,“所以,你想說什麽?”
嚴恒裕,“你的貨和壓貨的人都出事,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對方不管是什麽人,都是有預謀有計劃的,你想想,你的那幾台設備和其他材料,土匪能用的也就是那些布匹絲綢了,設備和其他零配件,他們拿去有什麽用?
其次,土匪有土匪的規矩和道行,他們一般隻搶錢财不殺人的。
由此可見,他們是針對你來的。
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多了,那麽,再等等看,他們一定會有所動作的。”
顧念卿,“可是,不管怎麽說,死了那麽多走镖的人啊!”
嚴恒裕冷靜的看着顧念卿,“那麽我問你,你賠得起那麽多條人命嗎?”
顧念卿“……”她自然賠不起。
嚴恒裕掏出煙盒點了支煙,吐着煙圈道,“你不用擔心,這事兒交給我來辦,從現在起,你就對所有人說,你隻是給嚴恒裕跑腿的,老闆是姓嚴的。”
顧念卿,“這怎麽行?”
嚴恒裕,“你不用擔心我,我有數,劉欣哪裏也不會有什麽想不開。
走镖有走镖的風險,這個每次出行前雙方都是有合約的,你這麽貿然答應老闆娘,日後,你就被那些死去的家屬糾纏一輩子了。
合約給我,我記得合約是我幫你看着簽的,應該問題不大。”
顧念卿,“可那都是人命啊!我們難道就這麽不管了嗎?”
嚴恒裕,“自然是要管,但是,按照合約管。顧念卿,你搞清楚了,你現在身處一個弱肉強食的亂世之中,暫時的善良拯救不了這個世界的。
你先把自己和跟着你打拼的人拯救了再說。”
語畢,嚴恒裕低聲對顧念卿說,“放心,這事兒,我已經交給唐紹天的人去辦了,得先搞清楚是誰幹的,如今土匪多的很,你找誰算賬要機器去,嗯?兩眼一抹黑就亂給人承諾。
我告訴你,據我所知,唐紹天的小舅子因爲犯事逃跑,加入土匪了,這事兒,八成和唐紹天的小舅子有關。”
嚴恒裕拍了把顧念卿的發頂,“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