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方形的餐桌，兩方四個人面對面而坐，安易和彥光自覺面對面落座，馮雁鳴便也大大方方和歐陽壹南面對面落座。
其實這一趟出行，誰也沒想到會在輪船上遇到多年不見的故人。
馮雁鳴不知道歐陽壹南此時此刻的心情如何，但她自己的心情很複雜，當然也有欣喜，對，是有那麽一些欣喜的，隻是，如今的她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隻有十六歲的少女了，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不會再寫在眉眼和臉上了。
時隔十年，她也長高了不少，當然和以前那個古怪精靈的美少女相比，如今的她才是一個女人最美的年紀。
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又像極了一朵預開又收着的玫瑰，總之，如今的馮雁鳴膚白貌美，身材婀娜，談吐間優雅自如，眉眼間都是溫暖的神色。
那其實如此突兀的偶遇，說不激動絕對是矯情了，但是，如今的馮雁鳴已經沉穩的讓對面的男子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的那個小丫頭了。
馮雁鳴思來想去，到底要怎樣和他開始第一句話呢？
忽而，垂眸對付食物的馮雁鳴擡眸望去，對面那個人也正好在看着她。
“你的傷都好了吧？”馮雁鳴看着對面的男子輕聲問道。
她糾結了許久，覺得還是這麽一句比較合适一些。
歐陽壹南抿着唇微微颔首，“還好。”
還好，這又是個什麽鬼話了？
下一瞬，馮雁鳴了然點頭，聲音輕輕的平平的說道，“有些傷勢需要慢慢來，急不得。”
歐陽壹南又一颔首，“嗯”了一聲。
其實，這樣的“叙舊”氣場誰都不舒服，還不如不叙。
但畢竟現在不同于十年前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能還像以前那般氣場不合就一拍兩散。
成年人的世界裏不但有無奈，還有一個詞叫做逢場作戲。
雖然，這個詞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出現在馮雁鳴的腦海裏，她覺得不合适，但是，在她看歐陽壹南此時的态度和氣場，就是這麽個意思。
或許，安易說的那句多年不見了，有幸偶遇了那就該坐下來好好叙叙舊，其實隻是安易的想法罷了，歐陽壹南并沒有這個意思和心思的。
那麽她自己呢？
她承認自己沒有骨氣的，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到現在其實好多複雜的心緒都還沒有平複下來，隻是，如今的她也學會了掩飾情緒罷了。
馮雁鳴以爲歐陽壹南接下來不會再說話了，那她也總不能坐在他的對面吃吧！
和安易說幾句話找個借口離開是給自己最好的台階下。
時隔這麽多年了，縱觀過去，她自認爲沒有做錯過什麽，也沒有對不起他歐陽壹南過什麽。
當年離開的時候就發過誓了，這輩子永不相見，發過最毒的誓是，即使他戰死沙場，她馮大小姐都不會流一滴眼淚。
還有最決絕的誓言就是，如果再相見，她馮雁鳴要他歐陽壹南高攀不起……
回想當年那個幼稚、癡傻到不可思議的自己，馮雁鳴竟然不由的就彎了下唇角笑了。
雖然，她是低頭假裝吃東西，其實什麽也沒吃都在傻乎乎的回憶，可她彎唇一笑，還是被對面那個人看見了。
歐陽壹南眼眸平靜的無波無瀾，聲線低沉暗啞帶着成熟上位者的渾厚質感，“笑什麽呢？”
這句話，顯然有些突兀，至少放在眼下倆人貌似“大仇”未解的情況下确實是突兀的。
顯然歐陽壹南這句幾個惜字如金的字一出，一直低頭吃飯的安易和彥光也都同時擡眸看了過去。
安易隻是看了那麽一眼就趕緊把目光收回繼續吃飯。
彥光也是一樣。
馮雁鳴也被對面那人嚴肅着臉說出的這麽一句話驚得擡起了眉眼，下一瞬，她就恢複了冷靜，看着他道，“沒什麽。想起了一些開心的事情。”
歐陽壹南，“哦”了一聲道，“什麽開心的事情，說來讓大家都開心開心，畢竟這輪船上怪乏味、無趣的很。”
馮雁鳴眨了下眼睛搖頭，“當然是隻屬于我的開心事了。”
歐陽壹南也沒再糾纏這個話題了，而是問道，“馮公和馮夫人近來可好？”
馮雁鳴，“承蒙歐陽先生挂念了，他們好的很。”
歐陽壹南，“你們如今定居吉隆坡了？”
馮雁鳴想了想，“算是吧！”
此時的輪船在一處碼頭上靠着，有人下船，也有人陸續上船，加上又是傍晚時分，碼頭燈火通明，船上也就顯得很是人間煙火了。
忽然間，對面的歐陽壹南和安易都望着馮雁鳴的身後，表情和眼神很是奇怪。
沒等馮雁鳴和彥光回頭，馮雁鳴的頭上就落了個重重的手掌。
馮雁鳴猛地仰起頭，就看見了那張臉和那雙不羁的眼眸看着她。
“你，你怎麽來了？”馮雁鳴吃驚的不行，蹭的就站了起來。
杜飛笑看着她道，“太想早早看見你們了，就提前跑這裏上船了。”男人語落就給了馮雁鳴一個擁抱，還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
馮雁鳴翻着眼皮子瞪他，“念念睡着了我才出來吃飯的。”
杜飛跟眼瞎了一般完全忽略了那麽大倆個人。
忽而，杜飛似乎才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放開馮雁鳴，看向同桌用餐的歐陽壹南，眉頭緊鎖，“歐陽，安先生，你們也在這趟船上啊！都沒注意，罪過罪過。”
安易起身跟杜飛握了個手便又落座了。
歐陽壹南懶洋洋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杜飛，而後才道，“這有何奇怪的？這一帶的華人多到什麽程度你杜先生又不是不清楚。”
杜飛擺手，“那你歐陽先生可不一樣。”
歐陽壹南挑眉，“我咋個不一樣了？長犄角了還是長了四條腿？”
杜飛又一次嫌棄的擺手，“不和你擡杠。傷和氣不是。”
馮雁鳴彎着嘴角問杜飛，“你吃什麽，我去給你拿？”
杜飛看向彥光，“你去拿，看着拿就是了。”
馮雁鳴挪在了彥光剛才的位置上，杜飛坐在了馮雁鳴的位置，正好和歐陽壹南是對面。
這杜飛平日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的，反正此時此刻簡直不講究。
端起馮雁鳴喝剩下的半碗粥就直接扒着碗邊沿喝了起來。
馮雁鳴嫌棄臉，“你幹嘛了？能不能不這麽粗糙？”
杜飛，“幾口吃完回去看看念念。你就知道自己在這裏和老朋友叙舊，把我女兒一個人丢在房間。”
馮雁鳴翻了個白眼，“誰說她一個人了，那麽多人陪着的你眼盲嗎？”
杜飛，側臉看着馮雁鳴，“可是，她隻認你這個娘好麽！”
馮雁鳴“……”
歐陽壹南一點都不見怪，平靜地看着對面倆人秀恩愛，忽地看着杜飛道，“杜先生可真是越來越小氣了，結婚生娃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請大家喝一杯喜酒，好讨個彩頭。”
杜飛橫了歐陽壹南一眼道，“我倒是想請你歐陽壹南來着，可惜，當時找不到你人啊！這能怪我嗎？”
歐陽壹南，“是嗎？新加坡并不大，若是有誠心相邀，怎會找不到？怕是杜先生另有介懷吧？”
杜飛挑眉，“總算是你歐陽壹南這輩子說對了一句人話，你是知道的，咱倆向來不和，所以，我大婚大喜的日子幹嘛請你來礙眼了是不是？
看來你還是有點自知自明的。”
馮雁鳴在桌下掐了一把杜飛的大腿。
杜飛底呼一聲拆穿道，“你掐我幹什麽？我說的都是真話好不。”
今天也是挺奇怪的，無論杜飛說什麽話來刺激歐陽壹南，歐陽壹南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反而氣的杜飛想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