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壹南和安易離開後整個院子都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靜裏,隻有窗外樹梢上挂着的一輪圓月今晚特别的圓特别的亮。
小娟上樓說幫馮雁鳴洗漱,被馮雁鳴拒絕了,她十歲前也是被各種伺候着,自己就是個典型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小姐。
母親經常和當地的一些太太或者華僑太太聚會,見得多了就開始改變對她和弟弟、妹妹們的教育方式了。
父親當年雄霸桐北和江南、滬上一帶,各方面的實力都是不可小觑的,即使他當年主動退出占據,退出軍界,遠赴南洋,馮家以及一直追随父親的那些人都過的不差,不缺給小姐、少爺們雇傭貼身伺候的工錢。
可是,張筱雨說了,時代不同了,孩子們的未來是不可估量的,不能把他們在現在的環境裏養成了别人嚴重的怪物或者廢材,必須因地制宜才行。
從此,馮雁鳴的貼身女傭被去掉,一切屬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所以,如今的馮雁鳴自理能力不是一般的好,否則,父母怎麽會放心讓她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家一個人隻身回到這烽火狼煙的地方。
小娟下樓後不一會兒又上樓了,說是夫人讓人送來的藥材,泡腳用的。
還有少爺讓人送來的要貼和按摩藥水,說是什麽神醫給的秘方。
其實就是被薛卯找來給馮雁鳴臨時捏腳那歹夫的,不過,他确實挺神奇的,給人給藥都是一頓,下一頓要見人才給藥那種,馮雁鳴是個特列的原因是因爲她是歐陽家的親戚,又是少帥特意交代的不得不給藥。
馮雁鳴是想向小娟打聽點八卦的,畢竟她哥喜歡編故事的人,忽然就靈感來了,想寫點關于這個大環境下國内大家族女人們的悲慘故事,可是,當小娟放下東西看着她的時候,馮雁鳴又決定不問了,禍從口出,還是不八卦的好。
自己有一雙慧眼,一對可聽八方的耳朵,自己發揮自己的特長去看去觀察去聽便是,不給一個小丫鬟惹麻煩。
“馮小姐要問什麽,盡管問便是了。”小娟看着馮雁鳴恭敬道。
馮雁鳴忽然笑着搖頭,“也沒什麽,就是忽然想家了。哦對了小娟,你今年多大了?”
小娟說她十六了。
馮雁鳴一聽就更加随和、熱情了,“是嗎?我也十六了,咱倆是同歲,你幾月生辰的?我五月生的。”
小娟還是那麽公事公辦的官方口氣恭恭敬敬的說,她是八月的,比馮小姐小了幾個月。
馮雁鳴就要拉着人家小娟姑娘拜姐妹,可把小姑娘給吓壞了。
馮雁鳴不解,“爲什麽不敢啊?我會吃人?我長得很兇殘?”
小娟搖頭,“不不不,都不是,馮小姐您比天仙女兒還好看,小娟是女婢,沒有資格和您這樣的大小姐結拜姐妹,真的,會鬧出笑話的。”
馮雁鳴盯着小娟看了會兒,“哎~”一聲歎息,此次回國,真的不虛此行,她都看到了什麽?
敵人都快達到家門口了,他們還在這裏講究門第和各種身份高低的封建思想。
“小娟,你在這裏做工多久了?”馮雁鳴緩和了會兒氣氛道。
小娟垂着腦袋說,六年了。
馮雁鳴簡直被這個數字驚到了,“六年?那你十歲就開在歐陽府邸做事了?”
小娟繼續耷拉着腦袋說是。
馮雁鳴抿了下唇,“十歲,十歲的孩子這麽高一點點能做什麽呢?”
她像是自己自己念念有詞,又像是在問小娟子。
小娟說,“開始的時候小,就跟着姐姐們洗衣服,擇菜什麽的,總之混口飯吃,每個月有幾兩銀子給家裏貼補就好。”
馮雁鳴蹙眉,“那就沒想過幹點别的事情嗎?識字嗎?”
小娟捏着衣角搖頭,“隻認的自己名字,數字還是認得全。”
馮雁鳴,“那會算帳嗎?”
小娟點頭,“嗯,會。”
馮雁鳴,“想不想出去做點别的事情?比如去大一點的商場當個櫃台小姐,穿的很漂亮,梳很好看的發型,給人賣東西那種?”
小娟猛地擡起來頭看向馮雁鳴,“聽說馮小姐是土生土長的南洋大小姐?”
馮雁鳴,“生在南洋,長在南洋沒錯,但不是什麽大小姐,和你一樣,普通人。”
小娟,“那馮小姐一定是沒有在南城的街道逛過,等您腳好利索了可以跟着府上的幾位大小姐去街上走走,您就會知道像我這樣的姑娘能不能去百貨公司當售貨員了。
南城的百貨公司不多,兵荒馬亂的,也就那麽幾家大的百貨公司,裏面的工作人員都是要年過高中以上學堂的才可以,我這去給打掃衛生都不行。”
到處打仗,人員流動又大,出了歐陽府,小娟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老家去。
聽說報紙上每天都有大批尋人啓示,丢的都是是多歲的姑娘,有平民百姓家的,也有達官貴人家的,亂的什麽似的,這位馮小姐果然是不知道人間疾苦幾個字怎麽寫。
馮雁鳴确實對南城和國内的真實情況不了解,便也跟小娟沒法交流,倆人就是雞同鴨講。
小娟離開二樓時叮咛馮雁鳴道,“馮小姐有事記得一定要摁電鈴,我就在門外守着的。”
馮雁鳴說她不用守在門外,有事她一定按那電鈴,小丫頭這才去睡了。
這宅子一到夜裏就特别的安靜,隔着窗戶望出去能看見那高高的剛樓上的燈光和旋轉燈,還有來回巡邏的護衛隊。
但是,近處是沒有一點聲音的,馮雁鳴忽然覺得那些女人一人一個院子,這麽幾十年熬着一個男人,真的是天大的悲劇。
看來還是母親命好,遇上了一個父親那樣鍾情于她一個女人的男人。
馮雁鳴剛抱着浴袍準備進浴室的時候邊聽到了一點聲音。
挨着院子的窗簾掀開,什麽都沒有,她隻好關好窗戶和窗簾,輕輕打開門,那聲音就更加清楚了,湊到挨着後院的窗戶邊上,望出去,借着月光,她看到兩個拉拉扯扯的身影。
那是一男一女的身影。
馮雁鳴耳朵貼着窗戶縫,仔細一聽,怎麽會是歐陽壹南和五姨太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