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虎頭山的山洞裏被困的第三天,雨,終于停了,天氣放晴。
安林楓将城裏得到的消息說給柳如煙聽。
柳如煙聽得雲裏霧裏,許久才看向安林楓,“你說的那個均公子,我怎麽沒聽過?很厲害的人物嗎?”
這次該安林楓狐疑了,這,面前的女子明明就是柳如煙啊,可是,她怎麽會不知道均公子是誰了?
上海灘赫赫有名的均公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的人物?偏偏,這個江州公主,秦軍大帥的夫人,不知道?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難道是他認錯人了?
可是,她明明就是當年那個粉嘟嘟的跟白雪公主似的,出現在他面前的女娃呀!
更何況,她根本不是什麽刺客,又怎麽會是安吉爾,安大小姐?
這盧邵均也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
可是安林楓那邊打探來的所有與柳如煙入獄有關的消息裏,始終沒有江州的消息,也沒有杜盛庭的消息,這就奇怪了。
既然,面前這個女子都不知道盧邵均是誰,可盧邵均卻以安吉爾的表哥在跟日本人和巡撫房周旋要人,這事兒背後到底什麽名堂?還得,再逼,面前這個女人自己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才行。
此時,天晴放晴,陽光甚好。
安林楓穿的依舊是短衫,長褲,褲腿紮的緊緊的。
柳如煙的那套價值不菲的洋裝和配飾、及包包、鞋子全都一把火燒了,如今,她也是穿了他們山上一姑娘的碎花粗布斜襟短襖,黑布長褲,布鞋,頭發随意挽了個斜髻,便是最好看的村姑了。
倆人坐在山澗上,吹着山風,曬着暖暖的太陽。
良久,柳如煙見安林楓并不回答她所問的那個徹底插手她被抓的大人物盧邵均之事,便又問了句,“哎?安老闆,那你說那個真正的刺客會不會真是是那個均公子的表妹呢?”
安林楓微微擰眉,看向柳如煙,毫不掩飾的探究顯露無疑,輕輕搖頭,“我看,倒是未必,反而,是問題出在了你這裏。”
柳如煙指着自己,“我?我有什麽問題,明明是他們抓錯了嗎?我有什麽問題?”
安林楓眨了下眼睛,“你說你叫安吉爾?”
柳如煙點頭,“當然了~”
“那就對了,均公子向巡撫房和日本商會要的那個表妹也叫安吉爾,不過,那個安吉爾的照片,恰恰是你變臉之前的那張面孔,你,怎麽解釋這件事情?”
柳如煙嘴巴張了好幾下,終究還是問了句,“安先生,那,您能不能告訴我,你說的那個均公子到底是幹什麽的呀?連巡撫房和日本商會都怕他。”
這樣的問題,讓安林楓徹底推翻了自己的猜測,難道這女人真的……不是她?可是,這明明是她啊!
對視須臾,安林楓一字一句道,“那麽,不知道姑娘可聽過上海灘上赫赫有名的青幫老大是誰?”
柳如煙的嘴巴再次一張一合,良久,才眨着眼睛驚訝道,“你意思那個均公子是青幫老大,盧邵均?”
安林楓微微颔首,“正是,怎麽?安小姐連你的大佬表哥都不認得?”
柳如煙默默翻了白眼,好吧!徹底,暴露。
柳如煙隻好裝作無所謂,她明明就是個僞裝的安吉爾,這點,已經在安林楓面前明鏡兒似的了,可是,安林楓的消息裏竟然沒有半點杜盛庭那邊的動靜。
好吧!
他果然,放棄她了。
放棄就放棄吧!省的還得回去那人鬼分不清楚的高門大院裏當個管家婆,煩都煩死了。
那,她去哪兒了?
江州,就不用了,躲還來不及了,既然,就這麽陰差陽錯的消失了,那她就幹脆消失的徹徹底底得了。
柳如煙曲起雙腿,雙肘撐在膝蓋上,手托着下巴,去哪裏呢?
“哎?問你話了,既然,不是安吉爾,也不是刺客,那麽,你到底是誰?”安林楓問道。
柳如煙這才回頭,淡淡的看了眼那探究且神情奇怪的男子,給了他一個傲嬌的笑臉,“你猜。”
不得不說,柳如煙的這個表情包,着實驚着安林楓了,這跟十多年那個小公主簡直一模一樣的傲嬌好不!
記得,那個時候,他躲在陰暗的柴房裏,問她,“你到底是誰?”
小姑娘一個傲嬌臉,“能在這大帥府裏藏個人,還可以出入如此自由的人,你猜猜看,我是誰?”
柳如煙此刻忙着理思路呢,哪裏有時間跟安林楓瞎扯什麽她是誰這個問題了。
其實,眼下對柳如煙來說,倒是不擔心被日本人或者巡撫房在逮住了,臉變了,衣裳什麽都變了,他們從何抓她?
關鍵是如何從這大山裏出去,然後,在計劃着去哪裏?
柳如煙丢給安林楓一句,“你猜。”便繼續雙手托起下巴眺望遠方,腦子裏使勁兒尋找這個年代的一些痕迹。
去哪裏,才好安穩生存,還可以遠離杜家和柳家的事情?
好像,這個年代的華夏國,哪裏都不好生存吧!
加上她這麽個“外來”人,太多對當下細枝末葉的迷糊,去哪裏都會出岔子似的。
忽的,柳如煙扭頭看向一直安靜不語的安林楓,“哎?安老闆,你們的人呆在這山上,平日裏都做些什麽?吃啥、喝啥呀?”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至于,平日裏幹什麽,那就多了。”安林楓不緊不慢道。
柳如煙本就覺得這個男人挺奇怪的,反正,自己一時半會兒也去不了哪裏,兩天來的相處,發現這個土匪果真和電視裏的土匪不同,不但對自己沒有半分唐突,還對她保護的很好。
這恐怕不是個普通土匪那麽簡單吧!
當着土匪,還能大搖大擺在上海灘最繁華的霞飛路開一家那麽大的咖啡屋。最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竟然能赤手空拳将她從戒備森嚴的日本人監獄來頭救出來,這怎麽會是個普通人呢!
柳如煙眨了下眼睛,“比如說?”
安林楓唇角一勾,“這麽說,你似乎對我們的生活有興趣了?”
柳如煙毫不掩飾的颔首,“那是當然,不過,眼下,我對你,這個人特别感興趣。”語落,她頓覺自己表達有問題,便又道,“你可不要誤會,我說的對你感興趣可不是那種興趣。”
“那,是哪種興趣?”安林楓唇角和眉眼的笑容更加濃郁,揶揄道。
柳如煙撇嘴,“比如,你明明是那‘我在時光裏等你’的老闆,可怎麽又是個土匪?還有,你我明明素不相識,可你爲什麽要冒死救我?而你,怎麽會知道那監牢裏有個地道?等等,等等,很多。”
安林楓聽了倒是點頭,“嗯,你這等等加起來,其實是對我的所作所爲感興趣,而不是對我感興趣呀?”
柳如煙擰眉,“這,好像是這樣子滴哈!”
男子一本正經道,“所有的好奇,我都解釋爲一點,那便是爲了活着。”
柳如煙愣住,眼睛眨了下許久,嘴巴也張了幾下可終究沒有再說出一個字來。
接着,安林楓又道,“這是個活着,亦或者死去,都極不容易的年月,所以,隻要能夠活着,每個人都在拼其所有,用盡一切的活着。做什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
柳如煙似乎能夠理解他話裏的含義,似乎又費解,隻好懵懵的點頭,“哦,我懂。”
其實,她隻是似懂非懂,雖然知道這個時代的人的确不容易,可到底,自己始終沒有完全身心融入的去體會過,那些無論是活着還是死去都不容易的人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