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和劉平倆最後還是離開了那間廂房,江一甯一直抱着頭就在那牆角蹲着。
柳天禹見人都走了,這才起身,下床吊着胳膊朝着江一甯一步一步走近,江一甯猛地擡頭,倆人就那麽一高一低的對視着。
良久,還是柳天禹歎了口氣,緩緩蹲下,“這裏太涼了,到床上去歇息吧!”
江一甯收回目光換了個姿勢,直接坐在了那冰冷的地上,她蹲的太久了,此時已經腿腳麻木了。
見江一甯根本不說話,柳天禹阖了下眼睛,也坐在了地上,“那,我陪你坐着。”
江一甯皺了下眉心,那纖長的睫毛抖了好幾下,終究是沒有睜開眼睛再看一眼柳天禹,她此刻也沒有任何的思考,腦子是大片的空白,她也不敢讓自己去想任何人和任何事。
過往,對她來說有歡聲笑語,有最普通的平凡日常和開心,可那些都随着父母及弟弟、妹妹們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全都遺失在了她的記憶裏,如今,腦子裏隻有他們的屍體,隻有仇恨和報仇。
“所有的事情,我都會查清楚,會給你一個交代,給你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們一個交代,但是,你現在非要認爲是我做的,我不喊冤枉,也不想知道你爲什麽會如此認爲,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說話,最不想看見的人是我,但是,我懇求你,不要放棄你自己好嗎?”柳天禹,就跟自言自語似的,看着那冰冷的牆壁,望着昏暗的天花闆喃喃道。
柳天禹語落,房間裏又是死寂般的安靜。
須臾,江一甯緩緩擡起頭,擡手扶着牆站了起來,伸手給柳天禹,“我扶你去休息吧!”她的聲音沙啞的就跟變了個聲調似的。
柳天禹就那麽魔怔了似的仰頭看着她,女孩子彎腰扶住他的另一個胳膊,将他扶到床邊,“躺會吧!天快亮了。”
“甯甯?”柳天禹虛弱道。
江一甯擡眸看向柳天禹,近距離,女孩子的目光是空洞和絕望,曾經那雙清澈的,會笑的眼睛不見了,柳天禹的心突地沉到了谷底。
不管怎樣,是他将她和她的家人害了的,不管那些事情是誰做的,而那個真正将她和他們家推向萬丈深淵的罪魁禍首的确是他。
江一甯沒有說錯,的确是他,他是兇手。
将近一年的時間,倆人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和變故,也都經曆了血雨腥風的波折,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的。
閥門更替,權傾颠覆,平民百姓是随遇而安的,可也隻是因爲,她小時救過他就要承受這一切的話,江一甯覺得,剛才那一槍,就已經了斷了所有的前程往事了,日後,她與他再也沒有任何糾葛了。
江一甯拉過那把凳子,坐下,“你睡會兒吧!我坐這裏看着你睡吧!”
這樣的她,柳天禹陌生的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然而,柳天禹還是扯動了下唇角,“甯甯,讓我抱着你睡會兒吧!”
即使他故意用如此輕佻的話激她,女孩依舊是平平靜靜的看他一眼,搖頭,“佛門聖地,豈能如此?睡吧!”
也不知道爲何,柳天禹覺得此刻的江一甯就是個空靈的屍體,她的眼底沒了那種起初在門口看到那深深地悲傷,唯獨是空洞和平靜,就連無助都不存在了。
她到底怎麽了?
前後也就這麽點時間,她的眼神和表情變化太古怪了,這讓柳天禹心中的不安隻增不減,比他在來的路上那種不安還要嚴重。
“甯甯?”柳天禹虛弱且沉聲道。
江一甯眨了下眼睛,“睡吧!我真的有些困乏了。”語落,她已經趴在床邊睡了。
随着寺廟的晨鍾響起,這前院開始有了聲音,後山不遠處也偶有袅袅炊煙升起,看來山上或者某個山坳坳裏還住着人家呢!
柳如煙借口給這倆人送熱水,便帶了兩個侍從進來了,看到的情景倒是出乎意料,柳天禹在床上躺着,而江一甯趴在床邊,身上披的是柳天禹的軍裝外套。
按理,如此和諧的一幕,柳如煙應該高興才對,可她又覺得哪裏不對,但是,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說大煞風景的話。
檢查了下柳天禹的傷口,柳如煙說是去給他們準備早飯,留下洗漱水就離開了。
江一甯親手給柳天禹擦了擦臉和手,幫他漱了口,盯着他的傷口看了許久,爾後,目光才上移到柳如煙臉上,看着他的眼睛,“還疼嗎?”這是被她開了一槍後,第一次關心他的傷口。
柳天禹搖頭,“早都不疼了。”語落,他便試探道,“甯甯,等我好了,教你學打槍吧?”
江一甯點頭,“好啊!”
一切妥當,江一甯端起盆子,“你躺着别亂動,我去廚房幫忙了。”
沒等柳天禹說話,江一甯端着臉盆便出去了,外頭的崗哨有韓飛躍帶來的人,也有柳天禹的人,警惕的盯着江一甯,發現她朝着廚房的方向去了,便也都放松了下來,廚房和公廁附近都有崗哨巡邏護衛的。
直到柳如煙和侍從端着盤子進來,才發現房間隻有劉平和柳天禹倆人。
“甯甯了?”柳如煙放下手裏的盤子問道。
柳天禹的眼皮子蹭的一跳,“她不是去廚房了嗎?”
“沒有啊!什麽時候去的廚房?”柳如煙也是大吃一驚。
這早餐也就擱下了,所有人都将整個後院尋了遍,到處都是柳天禹的便衣在巡邏,包括三面山坡的樹林裏都埋藏着大批便衣,怎麽會沒發現一個大活人?
如此大的事兒,主持又一次被請到了後院,聽了後院發生的事情後,主持一聲“阿彌陀佛”後,目光遠眺着後山的某個地方,“到仙雲寺去看看吧!”
仙雲寺,是一座清靜的尼姑庵和這座有名的青雲寺廟隔着一座山梁,中間最快也是最近最險的一條路,便是一道吊索橋。
當柳天禹跟劉平還有幾個随從趕到仙雲庵的時候,江一甯已經洗漱趕緊換上一襲玄清色的尼姑衣裳,跪在大堂,一位老尼姑在給她剃頭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