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是個場面人。

她認得力龍。不僅從電視和網絡中，也有底下拳手們的耳濡目染，對力龍這樣有實力的硬漢或多或少抱有些尊敬。

少東家這類的人很講究場面問題，丢什麽都不能丢份。她是茶幫的高層，要爲維護茶幫的威嚴，貧民樓的租金她大可不要，但場面必須要毫不留情地找回來，以血計數。

力龍本不必對一個邊遠地區的幫派頭領放低姿态，外面想拉攏力龍的勢力數不勝數。

他卻在少東家面前讓步了。

彭迪A600，全地形性能的頂級越野車，每輛簡配售價都要至少三百萬，這是普通人積攢一輩子都攢不下來的巨款。

車裏，少東家拿着手機，她的餘光瞄向後視鏡，鏡子反映着是人形猛獸般的力龍。

她突然道：“力龍，你知不知道紅菱礦區很多人都在找你。他們謠傳你手上有一批很值錢的貨，真的還是假的？”

“他們放屁。”力龍哼了聲，開始閉目養神。

少東家轉過身來，目不轉睛道：“那你來紅菱做什麽？日子首先就不對，要是想參加聖門的格鬥賽，也不會趕在關頭末尾。如今在紅菱的隻有三種人，一種是逃不出去的本地居民，一種是居心裹測的商業集團，還有就是目的不明的走狗們，那群人想搞到半個月前紅菱大爆炸的内幕，但都無功而返。”

力龍睜開一條縫隙。“我對那些旁枝末節不感興趣。你若是讓我打拳，好，我替你們賣命，但我應得的一個不能少。我會密切關注比賽盤口，若是發現有人偷偷在我的死注下重注，我會立刻棄權，明白麽？而且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少東家深沉一笑。

力龍皺眉：“你和你的手下都是真武者，爲什麽你們不參加？幾千萬的獎金池，數不盡的機會，很少有人會熟視無睹。”

“因爲我不敢。”

少東家管正在開車的瘦高男人要了根煙，煙霧升起，道：“望月、虎眼，我一個都惹不起，與那群怪物在擂台上對峙，光是能站着就很值得自豪了。比賽不隻是比賽，而是望月和虎眼之間的賭局，或者說，是聖門集團和無明拳館間的賭局。聖門集團赢，則無明拳館不複存在，若是平手，則握手言和……”

“如果聖門輸了呢？”力龍道。

少東家搖頭笑道：“不可能。”她接着說道：“聖門的人要求本地所有有名有姓的勢力都要派人參加比賽，我不想去，也不想讓我的人去，隻能找人代替我們。這不是在找替死鬼，是合作。”

力龍活動肩膀，骨骼咔咔作響。“我能得到什麽？”

“一個許諾。”少東家嚴肅認真，不似作假：“隻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内，你盡管提。”

“我還沒想好，過兩天再說。”力龍完全沒把少東家的話當回事。

在他看來，這種人的許諾完全不可信。反正他隻是想要一個參加比賽的機會，無論替誰賣命都是一樣的，打着茶幫的旗幟反而能少很多麻煩。

到了茶幫的駐地，位于7區，算得上是紅菱礦區的核心位置。

他們辦事效率很快，将一份隻差手印的報名表呈到了力龍面前，少東家期待地看着力龍，想讓他趕快按下手印，就在沾了紅泥的手指即将碰到紙面的時候，力龍停住了。

“怎麽隻有一份？”力龍望向少東家。

少東家頗爲奇怪道：“難道你還想一個人報兩次名……”

力龍緩緩道：“這有兩個人，有兩名參賽者，缺一不可。”話音落地，擲地有聲。他捏着報名表，既不轉身也不再多言語。

言下之意衆人都明白。這廳堂裏除了力龍以外，隻有一個不屬于茶幫的外人。

所有目光立刻集中在了力龍身旁的斯文男人身上。

少東家這才意識到他的客觀存在。

“溫醫生。”力龍簡單介紹。

少東家恍然大悟：“哦，溫醫生，您好。”

她握住了溫子升的手，柔軟細膩的皮膚觸感讓她心生嫉妒，沒有任何老繭，像是冰涼的鵝卵石。

這不是拳手應該有的手掌。

她疑惑地看向力龍，力龍默不作聲，望向拿來報名表的男人，那男人愣了下，立刻轉身跑出廳堂，去取第二份報名表。

少東家打量着溫子升的臉，遮擋在平光眼鏡後面的，是一對深黑色眼球，沒有人常有的情感波瀾，說成是玻璃珠子她也會信。這種感覺讓少東家非常不舒服……

仿佛有種排斥感，讓她想逃離這個男人。

溫子升微笑，笑容标準，标準到了每一塊肌肉膨脹的角度都符合完美的參數要求。他輕聲道：“你該松手了。”

少東家觸電般地撒開手掌，擠出難堪笑意。

她警告力龍：“你這是在讓他送死。”

力龍在她耳邊低聲道：“無所謂，反正那位溫醫生也不想活了。他啊，得了很嚴重的病，還不敢自殺，你懂吧。”

“懂了。”少東家略帶可憐地瞧了眼溫子升。

種種怪異也算能解釋的通了，将死之人，和普通人總是有差異的。排斥感或許就是對死亡的本能抗拒。

第二份報名表拿來，溫子升認真填好了自己的資料，然後和力龍一起按下手印。

塵埃落定，少東家長出一口氣。

她拍手讓人拿來一個文檔袋，語速極快：“合作愉快！比賽後天正式開始，海選階段每人要打3場比賽，由勝場數決定晉級資格。力龍先生，想必晉級對您不難，而溫醫生……你就随意了。”

“這是你們可能遇到的對手資料。要注意的是有兩個勢力，如果遇到他們的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個是狂雷礦業公司，一個是草幫。”少東家頓了頓，道：“我得到消息，他們最近得到了一大批肌肉改造液……注射了改造液的拳手，結合改造過的臂铠，實力不容小觑。近些天我們折損了大量人手，全是這群改造人在作怪。”

少東家聲音再次停頓。

她注意到，溫醫生臉上露出了一絲動容，剛開始還看不清，随後，她才意識到那是喜悅。

這男人在高興什麽？

情緒波動：91%……92%。

溫子升盯望手掌。

他對反螺旋生命的憤怒，已經快壓抑不住了。

請讓我……

完成人類的清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