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平旌路17号，無明拳館。
熱鬧。
“嘿哈！”“嘿哈！”
呼喊聲不絕于耳。
望月的威脅并沒有影響到無明拳館的正常營業。拳館上下一百多号人，全指着靠拳館混口飯吃過日子，而且才剛開業，沒有閉門謝客的道理。
再者說，除了張宏奉、楊丹之這些擔任教練的職業拳手以外，其餘人甚至不清楚“望月”究竟是誰，也不知道黑都排名第四意味着什麽。
今天，是溫素媛一年來最快樂的一天。
她痛快地用消耗體力的方式，發洩着她對現實世界的不滿。糟糕透頂的世界，糟糕透了，壞透了！如果能像沙包一樣，打上幾拳就能改變模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楊丹之是個兩百多斤的大胖子，無論什麽時候都笑呵呵，毫不在意别人對他的看法。他一般占據着最大的練習場地，穿戴着最大号的臂铠，對A等沙包發出讓菜鳥們驚歎的轟隆聲。
“楊教練。”王平帶着怒氣，匆匆找到楊丹之。
吱——砰。
楊丹之的臂铠很像兩隻挖掘臂，總共高達90公斤的重量，随意放在地面也會砸出沉重聖象。
他脫下臂铠，瞥看王平，慢悠悠道：“慌什麽，有踢館的？”
“沒有。”
“那有查稅的？”
“也不是。”
“别繞彎子。”楊丹之咕噜噜喝着水，不耐煩地應付着。
王平歎氣：“沙包又壞了幾個。”
楊丹之笑道：“D等的沙包壞就壞了，一個才十幾塊錢的便宜貨。壞了就讓人重新換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你自己處理不就好了。”
“壞的是A等的。”
“噗！”
楊丹之一口生理鹽水噴得滿地，大驚失色：“不可能啊，那玩意少說好幾千，賣家說至少能扛得住半噸的沖擊力。我上次試了下，用臂铠加壓沖機，才勉強能打出個小洞，惹得張宏奉給我一頓臭罵。”
楊胖子不信，于是和王平一起來到了案發現場。
這是内部學員的練習區。
接近一千平方的寬敞區域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練習器械。已經有不少願意花大價錢，聘請專業教練的生面孔學員出現在這裏，認真地接受着職業拳手們的一對一輔導。
楊胖子找到了壞的那幾個A等沙包，瞧見破爛不堪的模樣，肉痛得胖臉抽搐。
他想不通：“練習區不是不讓穿裝備麽……”
王平也跟着納悶。“對啊，我一直看着這邊。除了咱們自己人，就是這群學員，要麽就是一些打掃衛生的，不存在其他人。而且臂铠那種東西，想藏也藏不住，一眼就能瞧出來。”
“喂，你看見什麽陌生人進來了麽？”王平喊住一個普通練功服打扮，正細心拖地的女生。
溫素媛心虛地搖頭，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等到楊教練和王平走遠，她才瞧瞧把拖把放在一邊，盯着自己纏繞繃帶的雙手，略帶驚訝和暗喜。
她剛才趁着午休沒人的時候，一個人在這裏發瘋來着，不考慮招式和姿勢，随心所欲地出拳，再出拳，把沙包當成她最讨厭的家夥，狠狠打出去。
等恢複理智的時候，那些結實的練習器械已經開始往地上漏沙子了……
溫素媛剛想跑，就撞見了他人，隻能硬着頭皮裝作認真打掃的模樣，爲此還被憤怒的清潔主管臭罵了一頓。
她在背後做着鬼臉，做完了屬于自己的工作，然後心安理得地休息起來。
溫素媛坐在練習區邊上，看着那些付了錢的家夥，正笨手笨腳地練習着最基本的入門技巧，惹得她暗中發笑。
破綻，全是破綻，不用力氣，輕輕一碰就倒了。
她評價卻不是學院，而是……
教練。
溫素媛能察覺到，潛意識裏仿佛有股神秘的戰鬥本能，告訴她自己什麽樣的戰鬥技巧是對的，什麽樣是可采取的。她認真集中注意力時，甚至能看到人體表面的無形細線。
細線和節點組成了遍布全身的網絡。
直覺告訴她，細線是肌肉的發力軌迹，不斷變化位置的節點則是軌迹中的破綻。菜鳥的節點滿身都是，專業教練能好一點，但也是滿天星。
她正看熱鬧的時候，忽然有人輕輕碰了她的肩膀，她回頭，看到了一個梳着淑女發型的少女，漂亮筆直的頭發像是珠簾垂落，搔得溫素媛臉發癢。
少女輕聲問：“你也喜歡格鬥？”
沒等溫素媛回答，她又自顧自說道：“我就不喜歡。”
“哈？”
溫素媛發蒙，猶豫道：“我還不認識你吧……”
“飛蛾喜歡火光，卻引火自焚，多麽簡單易懂的道理。”黑發少女抿嘴淺笑，道：“很多人看不清這一點，總以爲自己是幸運兒，然後因此受傷。”
溫素媛奇怪說道：“沒有人會一輩子不受傷，踢球會骨折，遊泳會嗆水，世上的危險千千萬，總不能因噎廢食啊。”
“你說的對。所以我想教你些受傷的辦法，你不會讨厭我吧？”黑發少女輕輕拉起溫素媛的手。
冰涼的觸感讓溫素媛受驚般的抽回手掌，驚疑道：“你到底是誰？”
少女沒回答，她看向溫素媛背後方向。
背後，清潔主管發現了溫素媛，氣沖沖走來，怒罵：“你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把這一片都打掃幹淨嗎？”
“那不是我的工作！”
溫素媛據理力争，她指着牆壁上的區域劃分道：“隻有A1-A3是我的工作内容，你不去責怪真正投機取巧的人，憑什麽把怨氣撒在我身上！”
清潔主管面色漸冷，道：“很好。要麽把整片場館都打掃幹淨，包括廁所，要麽立刻滾蛋，這沒你站着的地方！”
“你去收拾了。”少女輕聲道。
溫素媛剛想轉頭走人，突然瞧見清潔主管灰溜溜地走遠，自覺地拿起溫素媛扔到一邊的拖把，吆喝了幾個人一起幫忙打掃衛生。
“我叫飛鳳。”少女重新拉起溫素媛的手，望向她，濃墨般的漂亮眸子明波流轉。“是館主虎眼的長女，無明虎眼流的繼任者。”
“啊，你，你好……大小姐！”溫素媛尴尬地想出一個更尴尬的稱呼。“你找我有事嗎？”
飛鳳攥着溫素媛的手微微用力，輕聲低吟。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