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
修理店響起風鈴的聲音。
馬耶打了個激靈，轉過身，終于見到了他的溫老叔。他激動地抓住溫子升肩膀，道：“老叔，我有一個大買賣，咱倆搞，肯定能賺大錢！”
“坐下，說。”
溫子升給他倒了杯純淨水。
馬耶一飲而盡，抹幹嘴巴眉飛色舞道：“在三個月内，黑都周邊所有注冊在籍的拳手中，會有三位最優秀的通過排位選拔賽脫穎而出，赢得去往首都沙巴克參加世界總決賽的機會。所以，近期的拳賽會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激烈和白熱化！”
“嗯。”溫子升不緊不慢地點頭。
“我還知道另外一個消息，這消息您可千萬别傳出去，搞不好要惹上大麻煩。”馬耶湊到溫子升耳邊，壓低聲音說：“一周前，黑都北邊的紅菱礦區發生了一場大爆炸，死了至少上百礦工。紅菱礦區生産的東西，是制造動力核心最關鍵原材料。但這事，被黑都政府強行壓下去了，媒體絕對不會報道。賺錢的機會就在這……”
馬耶興奮地揮舞拳頭：“拳賽最容易損耗的是什麽？肯定不是傻大粗的臂铠，也不是壓沖機，更不會是貴族在玩得起的活性開關。隻有動力核心，缺了這東西誰都玩不轉！目前市場上的動力核心還沒降價，是因爲各大廠商在消耗庫存材料，沒有出現産能短缺的情況。可老叔你想想，去首都沙巴克參加世界賽的機會哪個拳手能輕易放過？”
“拳賽越多，動力核心的損耗量就越大，與此同時産能繼續下降，随之到來的情況很容易推測——動力核心一定會大幅度漲價！而且還會被商人炒作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價格！”馬耶斬釘截鐵道。
溫子升淡淡道：“說的不錯。”
“您就沒什麽表示？千載難逢的機會啊！”馬耶急吼吼道：“趁機提前囤上一批動力核心，咱們肯定能賺翻天！”
“我沒錢。”
面對這個回答，馬耶愕然：“您幹了這麽多年裝備修理店，誰都知道這行是暴利，不可能攢不下來錢啊……”
溫子升讓馬耶看了眼自己四位數的存款賬号。
馬耶不信邪，非得要找出問題。他堅信溫老叔在說謊，突然，在賬戶的支出記錄上他發現倪端，提高嗓音道：“這麽多筆同一個賬号的轉賬記錄，您肯定是把錢轉到另一張卡去了。”
他苦苦哀求溫子升：“老叔，你就信我這一次吧。我二您八，成嗎？您就把有錢的另一張卡拿來，咱們湊一湊，立刻去最近的批發行搞上一批貨，然後在家等着發财就行了！”
“這另一張卡是天莺的。”溫子升淡淡道：“她在沙巴克讀書，要用錢的地方很多。”
馬耶說不出話了。
他嘴唇抖了抖，歎氣道：“那孩子五年前就去了沙巴克，這五年來她也從來沒回來看過您，我聽素媛說您甚至連她的電話号都不知道。您這樣做，到底圖什麽啊？”
溫子升也不清楚，他猜測着過去那個虛拟人格的想法。
“可能是圖個安心吧？”
……
今天是紅葉區無明拳館的開業典禮。
攢動的人頭中，紅魔身穿兜帽運動服，冷冷盯望着這家新拳館。他慢條斯理地拆開一根棒棒糖的包裝，放進嘴巴裏。
草莓的甜味讓他眯起眼睛。
大老闆命令他，一周内，殺掉無明拳館的館主和他的徒弟們。報酬是黑都貴族的身份，以及一份傳承自頂級格鬥家的拳法秘笈。
這兩樣都是紅魔喜歡的東西，他哪個都不會輕易放棄。
瑪法帝國不是共和國。
人，生而不平等。八億人口分爲了位高權重的貴族，和普通尋常的公民。貴族享有公民的全部權利，同時還有公民無法擁有的特權。
考試加分。
罪行從輕。
稅收減免……
更多的向上機會，更多的獨享知識。隻有跻身于貴族的一員，才有機會爬到瑪法帝國的社會頂層。
紅魔一點都不貪圖貴族的享受，他看中的是隻有貴族才能接觸到的知識。沒有貴族特權，他隻能像隻蒙頭蒼蠅在黑都漂泊。
沒有什麽比磨練拳頭更重要。
至于拳法秘笈，紅魔不認爲大老闆會給他好東西。但他也不會拒絕這番好意，他不放過任何可能提升實力的機會。
紅魔不喜歡殺人。
他的師傅曾無數次叮囑他，格鬥家的拳，是抗争的拳，是傳達意志的力量。而不是發洩暴力的殺戮工具。
但紅魔覺得他的意志還不夠強大，成長的路很漫長。等到最強大時，才會停止殺戮。
頭頂上是《無明逆流》的古體字牌匾。
寬敞的場館内，燈光華麗。
聚光燈四處搖曳，讓紅魔猛然回想起了擂台上的那一幕。他本可以按照約定殺掉叫做彭望男的女拳手，可他頃刻間失去了勇氣。
隻因爲觀衆席位上那個穿着破舊修理服的身影。
紅魔隻記得那雙讓他遍體冰涼的目光，渾然忘卻了他的模樣。再想起，那股寒意似乎還萦繞在脊梁與後背。
無明拳館由一家三層結構的超級商場改建，内部空間極大。
在開業典禮上設置了很多擂台，分爲專業表演區和大衆格鬥區。專業表演區大多是由無明拳館的拳手和館主請來的圈内好友，進行表演性質的切磋，力求彰顯出無明逆流的華麗和殺傷力，激起圍觀群衆的報名欲望。
大衆格鬥區則是普通人們上台随意比劃兩手的地方。
瑪法帝國尚武，六藝禮、樂、武、禦、書、數，武爲第一。無論男女老少，或多或少都會一些義務教育傳授的基本格鬥招數，私底下的玩法也不像地下賽那樣血腥，更多是參考正規積分賽制，以擊中部位的積分定勝負。
大衆擂台上。
一個年輕的長發男人正對他的對手展開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哪怕有嚴格的安全護具，圍觀的人也爲那名女拳手感到擔心。
長發男人毫不憐香惜玉，一拳正中女人的小腹，讓她疼的蜷曲在地闆上，冷汗直流說不出話，被醫護人員急忙擡去了醫護室。
他無奈攤手，搖着頭笑道：“這麽弱上來幹什麽。”
無明拳館的裁判臉色不好，但他也不會出聲勸阻。格鬥向來是以勝利說話，男人雖然有些狂妄，但他有狂妄的資本。
論長發男人的實力，以紅魔的标準，他也算是一名不錯的職業拳手了。
紅魔拽來拳館的工作人員，問：“職業拳手和普通人打，沒這麽玩的吧？”
工作人員也很爲難道：“他不是注冊在籍的職業選手……所以在大衆格鬥區打，也沒有破壞規矩的嫌疑。根據守擂規則，他想站多久都行。”
紅魔嗤笑。
普通人基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拳館真是一群守着規矩不放的老頑固，你他媽的就不會花點錢找個外地拳手，把他打的喊爸爸麽？
比如我，免費都行。
紅魔想是這樣想，他不打算爲了一點意氣之争破壞大老闆的計劃。
一個頭發斑白的老爺子看不下去，跳上擂台，含怒道：“年輕人，你那麽打，太過分了吧？”
“爺爺加油！”台下，一個梳着雙馬尾的小姑娘高高舉着小手，爲她的爺爺打氣。
長發男人頓時哈哈大笑：“哪來的老骨頭？”
“老骨頭也能教訓你。”老爺子将拳頭捏的咔咔作響，堅毅的面孔依舊帶有年輕時的威武正義。
穿好護具。
老爺子防禦住了長發男人的第一波試探性攻勢，找準機會，暴喝猛然擊中了他的前額，将長發男人重擊得踉跄往後退了半步。
底下人大聲叫好！
長發男人顔面頓失，大怒，決定給這老骨頭一次能帶進棺材的深刻教訓。
沒等老爺子調整姿态，一條霸道的黑影當頭砸下，他躲閃不及，被一拳集中右肩，整條胳膊酸麻難當，緊接着眼前一花，陰險至極的拳風直取他的面門。
這機關槍般的連環拳驟雨降臨，他根本避無可避，汗水迷花了老爺子的眼睛，讓他分不清下一次攻勢的動向。
“太陽穴！”
一女一男兩聲幾乎同時響起的高呼，讓他心頭警鈴大作。
在他轉念的同時，一記淩厲的拳頭轟了過來，如同閃電擊中老爺子的太陽穴。還好他及時伸出胳膊去擋，被勃然力道轟的橫飛出去，撞到防護欄才停下。
“我輸了。”
老爺子劇烈地喘着粗氣，後怕又惱怒地望向長發男人。如果不是那聲音提醒，自己恐怕就因爲格鬥産生的“意外”住院了吧！
他望向聲音的來源，隻看到半抹消失在人群中的黑色長發。
紅魔隐藏在人群，咬碎了還剩半顆的棒棒糖。他嘀咕着：“被女人搶先了，真是不爽。眼光倒是不錯，應該會比那獅王厲害些吧？但太年輕了，哎，年輕得不想和她動手。省的被别人說我欺負小孩子。”
他盯着匆匆離去的黑發背影，聳了聳肩，轉回身繼續看起他的熱鬧。
溫素媛不知道有個叫紅魔的男人剛才在觀察自己，她臉上發燒，害羞到了極點，走出拳館大門，靠在牆壁上長出口氣，拍着胸口。
“我剛剛在做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