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迫切地期待從溫子升嘴裏得到一個否定回答,但她失望了。這個外表純良的家夥,内心是黑煤渣子般惡劣至極。
溫子升足足思索了兩分鍾。
杜袅的目光越來越期待,她已經等不得那個她想聽到的答案了。在她看來,自己除了有點貪财和貧血,沒有稱得上毛病的問題嘛!
溫子升沉吟:“從……哪種角度說?”
這基本是默認!
“你少放屁!”
杜袅氣鼓鼓地回到了卧室,想短暫的休息一下。用枕頭蒙住頭,她回想起在張天養給她的那張照片,總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她敢保證,自己那段時間絕無可能出現在那個城南的幼兒園。
這些天來和勝南北密謀的福壽彩已經耗盡了她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怎麽可能還會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見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
我又不是正太控……
望着緊鎖着的房門。
大黑打破沉默:“溫先生,您應該小小的撒個謊。即便我也覺得這女人有點神經質,出于紳士風度,善意的謊言大多會起到很好的安慰效果。”
“不需要。”溫子升道:“謊言的保質期總會比預想中的短。計劃擔心意外,謊言引發意外。”
“如果她遇到意外?您打算怎麽辦。”大黑趁機小小試探。
溫子升盯着掌心。
他聲音比起铿锵有力的宣言,似乎顯得略微飄忽無力。
“解決。”
這種音調,連地痞流氓都無法唬弄。而大黑清楚,這句簡單的表态遠比那些高聲喊叫更加堅不可摧。
沒有欲望的人最可怕,沒有任何外物能幹擾到這種人的本心。換而言之,溫子升不存在尋常意義的人性弱點。
大黑不想亦不敢與這類人爲敵。慶幸的是,他們是一夥人。
溫子升一直敷衍着警察們的急切追問。
這兩天,杜袅每天都會起個大早,然後往返于西港理工大學和城南的那家小學。她的公文包裏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文字檔案和影像資料。
調查的越多,杜袅心中迷惑就越深。無數的監控片段中顯示,當日,确實有一個“杜袅”出現在小學門口,并且接走了張天養的兒子張海潮。
同時,她趁機也建立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她有充足的證據證明當時自己在數十公裏之外的位置,而不是案發現場。
可不在場證明和涉嫌視頻是完全矛盾的!
杜袅快發瘋了。
她把所有神神鬼鬼地單子全推到腦後,不再理會。若是不搞清楚真相,她敢保證自己會惹上大麻煩。
自己或許還能等下去,那個叫張天養的父親在絕望的瘋狂中做出怎樣舉動誰都想象不到!
而且,用不了多久警察也一定會找上門來。那樣就糟糕透了……
杜袅發狂地抓亂了頭發。
她還不知道警察已經盯上了她,并且“買通”了她的親愛好員工,打算在暗處監聽她的日常聊天。
西港市育才小學門口。
杜袅喬裝打扮成另一幅陌生的模樣,寬大的蛤蟆鏡遮擋住大半臉頰,隻露出額頭鼻梁和纖薄地嘴唇,緊緊抿着,内心并不平靜。
她約了一位女老師在街對面的咖啡廳見面。用的身份是……
溫警官。
隔壁區刑警支隊的便衣女警察,溫曉苼。
毋庸置疑,這證件是假的。
李姓老師卻對這證件深信不疑,她怎樣也想不到會有人大膽地冒充警察。張海潮已經好幾天沒來上學了,她也接到了很多次張天養的電話,大概猜到了失蹤案的可能。
她作爲班主任,對偵破案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也不會推辭這份責任。
“溫警官,不好意思,剛才有個學生情緒不太好,我在學校多安慰了他兩句,就耽誤了些時間。”李老師歉意地笑了笑。
杜袅點頭。
她在裝模作樣的做筆錄,然後拿出一張自己戴口罩的自拍照,隻露出了眼睛和眉毛,給李老師辨認,問:“這是不是那天帶走張海潮的女人?”
“嗯……八九不離十。這雙眼睛很漂亮,晶瑩剔透,讓人很難忘記。”李老師努力回憶道:“她個子大概和您差不多,身材也和您差不多,衣着習慣和您也挺像的……”
李老師越描述,杜袅心裏就越發虛。
“情況我們都知道!”杜袅用咳嗽掩飾尴尬,“您不用繼續描述嫌疑人的模樣了。”
“咳嗽聲都幾乎一模一樣唉!”李老師訝然道。
杜袅不敢咳嗽了。
李老師若有所思:“提起這個我又想起來了,那天她接走張海潮的時候咳嗽得很厲害,像是有肺病或者支氣管炎一樣。啊!該不會是鳥流感吧!”
杜袅目光一動,在速記本記下。
【咳嗽,疑似重病。】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這或許會牽扯到您,但我希望,您一定能給我們一個絕對真實的答案。我們知道,您絕對是處于善意的。”
“您問。”
“若是生人,孩子爲什麽不反抗?若是熟人,當父親的爲什麽不知情?學校沒有家長接送方面的規定麽?”
李老師皺眉道:“張海潮應該是認識那個女人。我後來問門衛,門衛說海潮管她叫……”
“杜袅姐姐。”
吧嗒。
黑色簽字筆跌落冰冷地闆。
杜袅想要撿起來,卻怎麽都撿不起,這支筆頑皮地像是黏在了地面,又像是抹了潤滑油,哧溜一下滾出很遠。
她的手在抖。
指尖觸及地面的冰涼遠不能及内心生出的森然寒意。
是故意冒充我的人?
不,這世上怎麽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難道真的是我自己?
是我瘋了嗎……
杜袅心不在焉地找借口離開了咖啡廳。走在溫暖的街道上,她卻感到身子很冷。第一次,她對自己生出了莫大的陌生感。
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杜袅皺緊眉頭,翻動着通訊錄。裏面全是表面應付的朋友和客戶,找不到任何一個能夠商議困難的知心。
她幽幽收起手機。
她對自己的堅強深信不疑,現在被離奇的事實輕易打碎。
手機真是沒用的東西。
明明沒有冷風吹來。
我的眼睛怎麽會發酸呢……
“嘟噜噜噜噜!”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杜袅急忙抓起手機,盯向來電顯示,上面是“不聽話的員工甲”,她給溫子升的外号。
她立刻接聽。
哪怕溫子升故意刁難她幾句,讓她不再想眼前的麻煩,她都會開心許多。然而生活就是這麽不湊巧。
而且……
更光怪陸離。
溫子升不急不緩的聲音像是在播送天氣預報:“你被綁架了。”根本聽不出焦慮的意思。
“啥?!你說假玩笑逗我,我可沒心情!”杜袅瞪圓了眼睛。
“我從不說謊。綁架的人已經把視頻發過來了,我确認是你。打這個電話沒有别的意思,想問問,你應該還活着吧?”溫子升道。
杜袅徹底迷糊了,下意識反問:“那你先問我活着幹什麽?”
“哦。因爲我讓他們撕票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