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在城上守軍付出巨大代價的同時,亂紛紛的箭雨,也給城下在弓箭打擊範圍之内的火槍兵,造成了幹擾與死傷,雖然複遼軍的裝備是這天下最精良的,但架不住弓箭太過密集,不斷有站在那裏的火槍兵疏于防備,被敵人射過來的羽箭射中面門或者是肩胛,紛紛倒地,但平時嚴苛的紀律,讓他們忽略身邊戰友的死傷,依舊按照隊官的要求,裝彈,尋找目标,扣動扳機,射殺他尋找到的敵人,并且每個人将自己平時訓練的速度,提高了不止一倍,因爲在這種自由射擊裏,你必須找到面對你的敵人,用比他快的速度,射殺他,才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城上呐喊射擊,城下有條不紊的還擊,一時間,城上城下殺得難解難分,但總的來說,地利優勢的城上,死傷的要遠遠的比底下火槍兵的死傷要多。
趁着呂漢強的火槍兵被壓制的時候,佟圖賴再次在盾牌的保護下探出了身子觀察敵情,這次他的心揪起來了,因爲他切實地感覺到這次呂漢強是動真格的了,一列列一行行的火槍兵就直抵城牆之下,對城上展開自由射擊,爲他們後續的動作提供保護,而在這一列列火槍兵之後,無數雞公車,推着裝着石土的麻袋,沖向了護城河,對護城河進行填埋,作爲新民的第一道屏障,在北方已經顯得非常寬闊的護城河,是絕對不能丢失的,于是,佟圖賴咬咬牙,向身邊的傳令兵大聲吼道:“推出我們的火炮,對敵人填埋護城河的運輸隊,給予火力覆蓋,。”
這才是佟圖賴殺手锏保命的根本,在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佟圖賴一直想隐藏自己的巨大的實力和後盾,現在不得不提前拿出來了。
于是,在大明朝,那些地主武裝裏常用的榆木噴,被一架架的推了出來,繳獲于明軍的虎尊炮也被快速的架上了城頭,無數的盾牌爲炮手們遮擋住呼嘯而來的槍彈,在這樣的保護之下,被一直以優厚待遇豢養炮手,緊張的裝填彈藥,在接近兩刻鍾之後,佟圖賴看到指揮炮隊的親信參将,向他比劃了一個完畢的手勢,于是,高傲的站在城頭上的佟圖賴,對他的炮隊,大聲吩咐開炮,
所有的榆木噴和虎尊炮被推向了垛口,黑洞洞的炮口露出了它們死神的猙獰,那些炮手用手中的火炬,隻是轉瞬之間,城頭上便響起一片驚天動地的炮聲,無數鐵砂鉛子還有鑄鐵的彈丸,呼嘯着,帶着死神的獰笑,撲向了城下的敵人。
王小五正推着雞公車奮力的沖向那護城河,他的任務就是連雞公車帶上面的泥土麻包推進那道護城河裏,當時管着自己的那個隊長跟自己說,隻要你将雞公車和麻包扔到護城河裏,就可以空手跑回來,當時這個隊長還拍拍自己的肩膀:“告訴你,督師大人可說了,保住小命要緊,當你發現你沒有辦法将這些東西推到護城河裏的時候,你的選擇就是丢下所有的東西扭身往回跑,保住你的小命,你放心,督師大人絕對不會怪你臨陣退縮的。”
這時候王小五已經雙眼流淚,自己來是爲了報恩的,是代表自己一家來報恩的,自己怎麽能耽擱督師大人的事情?如果這樣就回去了,也不說老爹打斷自己的腿,将來自己都沒辦法面對出生的兒子,也可能是女兒吧。
推着沉重的雞公車,運足起全部的力氣,奮力的沖向那道護城河,雙眼緊緊的盯着河道,在心中對自己呐喊:“快快,一定要快,因爲自己每邁一步,可能就有一個複遼軍的兄弟倒在敵人的箭雨之下,這是自己報答督師大人的機會,也是在保全兄弟們的性命。”
正在王小五全力沖刺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城頭上想起一片驚天動地的巨響,下意識的擡頭往上看,就看到城牆的垛口裏,有一陣又一陣的濃煙升騰,最終連成一片,遮擋了整個牆頭,在這片濃煙之中,有呼嘯的聲音刺耳的傳來,王小五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棵碗口大的彈丸直接撲向了自己面前那隊排列整齊的槍兵隊伍,就在那整齊的隊伍中間橫掃出一片血肉的空白。
當時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都忘記了自己該怎麽做,但這時候,前邊那排爲自己掩護的槍兵兄弟,承受了打擊,那炙熱的鉛彈和鐵砂,就像一把掃帚,橫掃了前面的陣型,無數的兄弟,慘叫哀嚎着倒地,王小五眼睜睜的看到一個槍兵兄弟,整個上身被鐵砂打得四處飛濺,隻剩一雙大腿,還堅定地站在那裏,但更讓王小五驚訝的是,即便是在這樣的死傷情況之下,那一個個槍兵幸存者,沒有惶恐的混亂,沒有驚呼慘叫轉身逃跑,他們依舊是那樣,似乎是麻木的站在那裏,從容地裝填手中的槍彈,然後擡起槍,瞄準城上晃動的身影,扣動他們的班機,将自己複仇的子彈射向城頭,一遍又一遍,似乎他們已經沒有感覺到死亡即将來臨,也沒有人去管死亡的存在,就那麽機械的,一遍又一遍的裝填射擊裝填射擊,直到敵人的鐵砂将這個兄弟撕成碎片。
王小五突然感覺到身邊的同伴停頓了下腳步,扭回頭看去的時候,卻看見這個夥伴正是自己同村的李小二,這小子渾身顫抖,面色蒼白,雙腳瑟瑟發抖,褲裆裏已經有淋漓的尿液噴出,腥臭無比,他的雙手已經離開了雞公車的車把,恐懼的準備轉身逃跑。
這時候王小五大吼一聲:“小二哥,難道你忘記了我們來的目的嗎?我們是爲了報答督師大人的恩情,我們怎麽報答?我們隻有這爛命一條,你往前看一看,督師大人的兄弟們,正在用他們的命保護呢,你現在要是逃了,你對得起誰?你回村的時候還有臉見人嗎?跟着我完成我們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