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翰說到這裏的時候,就輕蔑的一撇嘴:“還不是錢的問題,當初呂漢強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将戰死的撫恤提高到五十兩白銀,這可比大明朝對那些戰死的士兵,撫恤整整高出了五倍,而且還是真金白銀,跟别說咱們這裏,根本就沒這個說法,戰死了,那是他命不好,怨不得人。”
自打努爾哈赤起兵那天開始,他們的集團就是一個強盜集團,一切以繳獲爲準,大家各自憑借能耐,反正你将搶掠的七層叫給上面,剩下的就是你的,這裏包括你所有的裝備馬匹吃食,當然,由于面對大明這個富得流油的虛弱老人,每次搶掠都能讓你一夜暴富,你還要什麽撫恤?不但戰死沒人管,即便是戰傷了,隻要你不能爬出戰場,那也沒有人搭把手救一下你這個累贅,所以建奴也好,滿族清兵也罷,大家都悍不畏死,反正戰傷了也是死,戰死了還能弄個痛快不是?
“而他還爲了自己的面子,每一次都不拖欠。”然後就感歎一聲,嘴裏酸酸的道:“就比如上次盤山之戰,呂漢強整整損失了兩萬人馬,在他回到盤山之後,立刻毫不猶豫地将一百萬兩撫恤金發放了下去,即便是單身漢沒家屬繼承的,也沒有省下,鼓搗出一個什麽戰士傷亡基金,說是存在他那聚寶盆的鋼鐵廠,用分紅利息将養以後傷殘的士兵,你說他是不是傻?那是一百萬兩啊,那得多大一堆呀。”
佟圖賴就一邊批閱公文,一邊漫不經心地聽着自己這個夥伴兒胡說八道。
其實李國翰說的也不無道理,在這天下當兵最幸福的人,還是他複遼軍,不但軍饷充足,夥食更好,裝備更是精良,而傷殘撫恤也都足額發放,呂漢強爲了收買人心,還将那些傷殘的将士,盡量安排到他所屬的各個工廠裏去做工,還有對他最忠誠的,直接安排到各村去。當裏正,爲他控制廣大的農村人口,依舊拿着軍隊裏的軍饷。
對這一點,佟圖賴很是佩服呂漢強的手段,不但讓士兵在戰鬥的時候沒有了後顧之憂,而且将這些最忠誠的傷殘士兵派到農村去,做最基層的官吏,他呂漢強也就等于握住了廣大的農村百姓,而且還在農村弄出什麽民兵,也給軍饷補貼,每月一三五訓練不停,這樣就等于在呂漢強的手中又掌握了更大一批力量,隻要他登高一呼,那就是百萬雄師(在他們的眼裏,是個人頭兒就是兵)。
你不得不承認,尤其在亂世裏,誰掌握了最廣大的百姓,誰就可以有最大的話語權,因爲百姓就是錢糧,百姓就是兵源,而有了兵源和錢糧,那天下還有誰能制衡?難怪大明下到百官,上到皇帝總是算計呂漢強,不算計步行啊,這家夥實在是太危險了,即便是自己手下有這樣的人,那自己也睡不着覺,幹脆直接掐死安心。
想到這裏的時候,佟圖賴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筆,眯起眼睛開始想自己的心事,自己是降将漢臣,在這個異族建立的朝堂裏,什麽時候都是奴才,要想站穩腳跟,自己就必須有一個讓人忌憚的實力,而現在自己就有這個機會,被皇帝信任,掌握了一旗之地,如果自己也采取呂漢強的這個控制農村人口的辦法,将這次戰争所受的傷殘的将士派到農村去,直接替自己管轄那些百姓,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握住一批巨大的實力,在将來,無論是皇帝更疊,還是自己在皇太極的面前失寵,都有了和他們叫闆的本錢,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榮華。
沒了做個奴才覺悟的佟圖賴,越想越是這個道理,就又瞄了一眼還在那裏喋喋不休的李國翰,心中不由輕蔑的一笑:“目光短淺的家夥也隻能配做自己的手下,然後去沖鋒陷陣。”
李國翰不知道佟圖賴的想法,一直按照自己的思路海闊天空的瞎說:“這就是這次呂漢強爲什麽不強力攻擊咱們新民城的原因,我估摸着他是沒有錢了,原因嘛,就是上次史可法給他敗了一回家,當時可大大的讓咱們大清發了筆橫财,呂漢強還能有多少家底?所以呀,爲了省錢,他才跟咱們在新民這裏不溫不火的耗着,其實可能是做做樣子給他們小皇帝看看罷了。”
對于這樣的判斷,佟圖賴依舊不以爲然,他認爲李國翰絕對是目光短淺,呂漢強之所以不攻擊自己,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當然這個目的自己不太清楚,于是自己早就将這個戰場形态,報告給了皇太極,剩下的事情就讓那些朝廷大佬們去想吧。他們閑着也是閑着不是?
于是就收起了筆,站了起來,繞過桌案,拍拍李國翰的肩膀:“李兄弟,對于呂漢強,隻有加倍小心再加倍小心,你一定要記住,無論他呂漢強使出什麽手段,我們就以不變對萬變,隻要我們守住新民,将來戰後論功行賞,少不得兄弟你一個郡王。”
李國翰就無所謂的晃了一下腦袋,現在大清朝郡王不值錢,隻要皇太極能多多給自己撥付糧草銀子,自己就心滿意足了,然後眯着眼睛,看着佟圖賴的背影,嘴角挂起一絲冷笑。
說實在話,李國翰外表雖然粗魯,但内心也不是沒有什麽小九九,現在大明與大清的事,他是心知肚明,在他看來,大清朝要和大明朝對抗,原先的确是節節勝利,實在是看不出内憂外患的大明還有什麽前途,那隻有讓人無邊的絕望,要不然自己也不會背叛大明投降了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