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處戰争中的人對于團圓是一種奢望,戰争還在繼續,厮殺沒有停止,家國天下,還是以國爲重。
在台安明軍大營,在這個舉國思親的時候,卻是泾渭分明。
京營的大營歡歌笑語,猜拳行令聲遠遠的傳開,伴随着的是那些京營老爺兵們的一陣陣歡快的大笑。
而爲國征戰多年的複遼軍大營,卻死氣沉沉,鴉雀無聲。
京營曆來就是老爺兵,在崇祯内帑寬裕之後,更是不吝金銀賞賜,在曹化淳一力整頓,将号稱二十萬整頓成五萬之後,軍費大大的節約,這更給崇祯留出寬裕的資金來,尤其這次還要求他們上戰場,爲資金争取面子,待遇當然加倍,同時,爲了鼓舞士氣,史可法幹脆将崇祯給帶來的二百萬銀票,在葫蘆島銀行分批全部直接兌換成了現銀,就堆在督師行轅裏,讓三萬八千京營子弟看到真金白銀,貨真價實的銀子堆在那,就是比一張薄薄的紙片來的震撼無比。這的确讓這些老爺兵們忘記了戰争的死亡恐懼,滿眼都是金銀和軍功。
而現在的複遼軍,已經徹底的被史可法和他的幕僚抛棄了。
抛棄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因爲自己手握重兵,有了底氣,二一個即将開始的爲面子的戰争不能使用複遼軍,如果還是用複遼軍作戰取勝,那這軍功還不得記在他們的身上?這是上到皇上,下到東林所有人都想見到的。
既然你已經沒有用處,那我們爲什麽拿我們的錢來養一群沒有用處的廢物呢?
盡管夥夫盡了最大的努力,使出渾身解數,想要爲兄弟們做點好的,但糧食已經告罄,副食更是沒有,正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們能做的,隻是給兄弟們一碗能照的見人影的稀粥,就這個,在開飯的時候,那些夥夫還哀傷的告訴大家,這是最後一頓了,明日大家就要挨餓啦。
端着清水一樣的粥碗,看着喧嚣的京營大營,所以的将士的怒火都慢慢開始升騰。
不患寡而患不公,憑什麽他們那些窩在後方享受太平的京營有酒有肉,而在這個重要的節日,卻讓我們連碗粥都喝不飽?
而随着明月高升,思鄉的情緒越來越濃,看着對營華燈無數,自己這裏死氣沉沉,在遙想家鄉父母,還等着自己的軍饷過活,心中怨憤越來越大。
而這時候,一群喝的東倒西歪的京營軍兵走出了自己的營地,來到了複遼軍的營地外,對着複遼軍黑漆漆的營地指指點點,高聲嘲笑,最終竟然紛紛掏出胯下的鳥來,對着複遼軍肆無忌憚的放水,這樣的羞辱,終于點燃了複遼軍的怒火,一群靠近營地邊緣的兄弟走出帳篷,對着京營怒罵,而京營久在京師街頭厮混,罵街更是技高一籌,于是,雙方越罵越兇,而互相對陣的也越來越多。
這時候,複遼軍罵戰明顯落了下風,既然罵不過你,那就動拳頭一分上下。
于是,在軍官的默許下,一群群複遼軍沖出營地,對着那些京營兵痞動起了老拳。
要說打架這事情,本來也應該是京營特長,他們在京師街頭打架鬥毆那就是一絕,于是,立刻紛紛呼朋引伴,和複遼軍對陣鬥毆。
但那樣的打架,怎麽能和血戰沙場的将士厮殺相比?尤其已經習慣了紀律的複遼軍士兵,幾遍是打架,那也是共同進退,有闆有眼,隻是轉眼間,地上就躺倒了一片京營。
這下京營将士更加不幹了,于是再次回營招呼援軍,于是,鬥毆的規模就這樣越來越大,纏粘的人數也越來越多,最後幾乎全營出動,打的那是昏天黑地。
處在下風的京營傲氣慣了,怎麽能吃這樣的虧?于是,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抄起了家夥,于是,所有的京營一起抄起了家夥。
這下複遼軍可就不幹了,論拳腳,我們雖然打的過你,但還是費些力氣,大家都是幾日沒吃飽的,很是費勁氣喘,若是論起抄家夥,在這個世界上,複遼軍若說第二,那天下人隻能排到第三上去。
于是,複遼軍的兄弟丢下滿地的京營傷者,整體回營。
這複遼軍一退,京營士氣大震,在他們看來,腐爛軍是膽怯了,複遼軍做了縮頭烏龜了。
正在他們在複遼軍營地外嚣張叫罵的時候,
複遼軍大營突然火把高升,照耀的如同白晝,在這沖天的火光裏,一隊隊複遼軍從各自的帳篷裏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渾身披甲,手中握緊了紮槍。一小隊一小隊排着整齊的隊形,彙合成中隊,而後大隊,最後彙合成全軍縱隊,紮槍三疊在前,弓兵五列在後,在漫天的火光裏,槍尖反射着森冷的殺氣,鋼鐵的盔甲映射着無邊的憤怒。
“山——”一碗紮槍分成三疊,前排放平,後排斜指,第三排不動如山。
“風——”長弓手,兩排開弓斜指天空,兩排搭箭斜指地面,第五排握弓怒目而視。
這時候,按照敵人逼營時候的訓練,輔兵上前,拆毀帳篷推倒營寨,爲大軍清理出對陣的道路戰場。
“動——”大軍随着一聲單調的鼓聲,踏前一步,步伐整齊铿锵,大地都随着每一步而劇烈顫抖。單調的鼓聲,铿锵的腳步,震動的大地,讓那些原本還耀武揚威的京營士兵恐懼萬分。
這時候,一個人突然曼聲怒吼,改變了他們的口号,卻喊出了他們的心聲:“爲榮譽,死戰不退。”
兩萬大軍轟然應和:“爲榮譽,死戰不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