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最卑賤的職業就是商賈,他們的地位連妓女都不如,他們不過就是朝廷一批批随時需要剪的羊毛,不管是徽商浙商還是晉商。即便是當初那個富可敵國的财神爺,最終還不是因爲和皇帝朱元璋鬥氣,被瞬間平滅?
商人,在這個時代,也是社會的最底層。
而現在因爲有呂漢強到了,才讓他們揚眉吐氣,地位有所上升,而這時候,呂漢強倒掉了,而呂漢強留下的這次的辦法,卻給了一個大家發财的好機會,咱們剪羊毛的機會來了。
于是大家眉開眼笑了。
但厚道的史可法卻爲難道:“商人也是不易,千裏迢迢的将糧草運送進來,讓我們至少省了2/3的費用,也是給國家省了巨大的開銷,更沒有勞民傷财,凄苦百姓,所以,他們賺取一部分差價也是應當,這樣吧,我們讓他們捐出一部分,以解燃眉之急,剩下的我們依舊照價付款,當然錢是沒有的,我們就先欠着吧。”
大家就一起暧昧的笑了。
國朝300年,官府欠商人的從來就是一筆爛賬,哪裏有真的還的?即便是還你,那中間的回扣也是少不了的,這樣就等于讓大家又有了一份發财的機會。
這時候,帳外中軍來報,諸位商賈請到。
于是滿帳同僚就開始期盼肥羊的到來。
一群商賈被程國元請進督師行轅大帳。對于這個大帳,大家都是熟悉不過,原先曆次到軍營裏交割糧食完畢之後,呂漢強都要請大家過來,和老相識們叙叙舊,和初次認識的聊聊天。
在聊天閑談裏,加深了彼此的感情,呂漢強向大家打聽一下各地的商業情況,這些人也向呂漢江探聽一下戰争的進程,互相之間真誠相待,各取所需,每次談話的氣氛相當融洽,呂漢強不擺架子,大家也都不拘束。
所以大家還認爲一直是這樣的,紛紛進來,按照習慣,規規矩矩的給督師大人拱手施禮,然後眼睛就開始瞄着兩邊的桌椅,準備論資排輩兒,大家按照規矩坐下喝茶,然後談論一些事情。
結果這次卻大大的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大家剛站着拱手施禮的時候,那個站在督師大人身後的中軍竟然黑着臉怒吼一聲:“大膽賤民,爲何見了督師大人不下跪叩頭?難道你等還要國家王法制裁嗎?”
就這一句話,就讓所有的商賈感到心裏一涼,原督師和現在的督師的差别立刻顯現。
于是這些商人就有些手足無措,有些人誠惶誠恐地跪下磕頭,但有些人被女漢強培養出了驕傲與自尊,卻安然站立不願下跪,一時之間大帳裏參差不齊,出現了少少的混亂。
史可法最講究的就是官威威儀,看到這樣的狀況,不由得皺眉不快,但想一想自己馬上要有求于人,也就淡然地揮揮手:“諸位父老,而且兩面坐了。”
于是這些商人便紛紛尋找自己該做的位置次序,坐下之後看着新的督師,等待他有話說。
當然茶水是沒有了,因爲在那些文人士子的眼裏,能讓這群卑賤的商人們坐着,那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感覺到心的督撫與原先的不同,各位商人的肚子裏就開始打鼓,所以也就沒有一個人第一個開口說話,就那麽低眉順眼的等着上頭開言,以便在對方的言語裏把握一些必要的思路,然後自己這方好做出應對。
于是,這場面多少就有些尴尬了。
史可法高高端坐,咳嗽一聲,威嚴地掃視了一下底下這些卑賤的商賈,輕輕地喝了一口茶,這才慢聲道:“據前任督師所說,諸位都是愛國商人,爲國家效力不小,雖然有些收入,但是國家還是感激你們的,在這裏,我也希望你住一起繼續合作。”這是一個調子,定下來之後,也就表明他不想改變這種模式,這樣抵消的商人們互相望了一眼之後,眼神裏略微有些欣慰。
這時候史可法突然話鋒一轉:“不過本督初來上任,事情千頭萬緒,還沒有理清明白,所以一些事情也就有所耽擱,還望諸位海涵見諒。”
這時候這些商人心裏卻無味雜陳,商人都是玲珑八面的,觀察人士最起碼的本領,這位督師大人高高在上,雖然語氣裏也有平易近人,但是從他的眼神和表情上來看,依舊充滿了對商賈們的蔑視,這樣的表情落在這些商人的眼裏,怎麽不讓大家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不過,既然他說了,依舊按照呂漢強的路子來吧,那大家還有機會繼續賺錢,所以也就紛紛拱手恭維,說一些套話,語氣裏也難免有些敷衍。這樣一來,也讓史可法感覺到不快:“這是給你們臉了,你們還真就準備蹬鼻子上臉了。”
其實,史可法有這樣的心态,也不能怪他的人品,隻能怪這高高在上的士子情懷,怪這幾千年來形成的重農輕商的習慣,像呂漢強這種穿越人士,知道商業在這一個國家裏的重要性的人,還是鳳毛麟角。
外面的鼓噪聲還在激烈地傳來,史可法也就沒有必要再拖延下去,搞那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于是直截了當的道:“辦法依舊不變,将來的軍需依舊向諸位手中購買,價格上我還是依照呂漢強的路子走,諸位大可放心。”
這樣的表态的确讓諸位放心,這些商人們也就紛紛拱手表示,将和新的上官精誠協作,偉大明帝國的複興盡心盡力,然後有一個嘴欠的商人就說道:“督師大人新來,自然有諸多不便,但凡是我們能夠辦到的,一定不遺餘力地給予支持。”
結果這話一出,他的臉上立刻感覺到無數風刀雪劍補面而來,而馬上明白自己說錯話了,恨不得掄起巴掌,給自己這張豬頭一樣的肥臉,狠狠地抽上一頓,這不是沒話找話嗎?
結果這句話,正是史可法等想要的,于是史可法立刻打蛇随棍上,滿臉帶着感激與爲難的道:‘本督師新來上任,賬目還沒有交接完畢,手頭上就難免缺了頭寸,大家也聽到營外将士們的呼喊,已經兩頓沒有吃食,所以這裏還請捐輸一二。”說捐輸,在史可法認爲,這是理所當然,根本就沒有羞愧尴尬的意思。然後一個幕僚上前,神情坦然的道:“督師體諒大家的辛苦,也不要多,每戶一千石糧食。”然後傲然道:“大家若是沒有異議,就去取來吧。”
這卻立刻讓這些商賈們心中不平,在呂漢強這些年的培養之下,商人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尊嚴和原則,我們正常交易,你我各取所需,大家都是對等的,我憑什麽要在你困難的時候居然輸給你?而且看外面的人數,那可絕對不是一擔兩擔糧食就能打發的,這不就等于,你要省錢立功,而且讓我們出血奉獻嗎?
這時候,那個幕僚竟然再次理直氣壯的道:“你等奸商,往日低買高賣,單單就賣給我們複遼軍的糧食,就比照市面要高上兩層,如此厚顔無恥,哪裏有一分忠君愛國之心?今日你們捐輸一些,我們督師大人也就既往不咎了,若是不識趣,說不得我們就要翻翻賬目,看看是不是有官商勾結,上下其手,一旦查實,哼哼。”
這樣的說辭在他們看來,給官場上慣用的手法,那叫威逼利誘,這時候,放在這裏,便是逼捐。
而此言一出,滿大帳就出現了沉悶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