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子,你得找個方向啊,要不這樣下去,我們非得困死在這不可。”身邊一身蘆葦僞裝的表叔不斷的催促着他。
“我們是紀律部隊,現在是在執行任務,你不要一口一個大侄子的叫,叫我中隊長,要不叫我雲騎尉也成,我的王小隊長。”
現在趙權很在乎自己的職銜稱謂,可是自己的這個搭檔,是監軍士的把總,挂銜把總,但還就是自己的表叔,在輩分上實在是糾纏不清。
趙權就是上次黑山之戰時候,抓住了一個牛錄額真的那個監軍士,因爲功勞,趙權被提拔爲中隊長,挂銜從六品千總,後來朝廷大撒升銜雨的時候,轉升一級,爲正六品雲騎尉,自己的搭檔表叔也被委任爲小隊長,挂銜正七品把總,轉升一級,成爲從六品武騎尉,爺倆可謂正式的成爲官員。
看到侄子一直這樣,表叔就撇下嘴:“那我還是武騎尉呢,也沒見你喊我一聲。再說了,咱們監軍士就這麽多人,幾乎個個是把總銜,你的千總銜也快臭大街了,顯呗什麽啊。”說話時候,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河叉,突然麻利的一伸手,嘩啦一聲就在水裏抓出了接近一尺的一條大鯉魚丢到岸上。
監軍士人數有限,上次朝廷封官雨之後,一下子讓整個監軍士變得官多兵少,幾乎個個是官,但大家還是無比驕傲的将這個官銜都挂在嘴上,小百姓嗎,都認爲這已經是祖墳冒青煙,光宗耀祖了。
“我嚴肅的告訴你,咱們這是在執行任務,關于那些狗屁的銜啊品的什麽的都丢掉,我們就應該隻認識我們複遼軍的軍銜,我是中隊長,你必須嚴格的要執行我的命令,現在,我命令你,不要再抓魚了,注意敵情。”
這個才是主要的,現在複遼軍的官銜太多,就比如在騎兵隊裏,往往出現一個中隊長的品級勳銜比大隊長還高,誰讓這個中隊長的功勞比大隊長還大呢。所以最後大家還是非常珍惜複遼軍裏這個和大明軍隊不搭界的官職,這是實打實的。
表叔就立刻上岸,老老實實的蹲在岸邊開始刮魚鱗,但嘴裏還是嘀嘀咕咕:“這都出來兩天半了,抓了三個建奴的巡哨,結果還是沒有什麽确切的東西出來,這下更好,直接把自己弄丢了,找不到家了,你個中隊長也是個白吃幹飯的貨。”
這麽一說,趙權就沒脾氣了,表叔說的是,這次被派出來,就是監督盤山敵人的動向,結果就出現了這樣的狀況,但這怪誰呢,平時訓練都是荒山野嶺森林群山,這可到好,這裏就好像大海一樣,根本就是茫茫一片的蘆葦蕩,讓人平時積累的那些經驗根本就用不上。
這時候表叔就蹲在那裏,小聲的鼓搗,結果趙權立刻就緊張起來頭皮都發麻:“你幹什麽?”
表叔就斜了他一眼“來的時候帶的幹糧早就吃沒了,這次抓了條活魚,我打火烤一下。”
“你不要命了?這是什麽地方?一個火星就立刻可以燎原,到那時候你我想跑都跑不出去,烤魚你就别吃了,我們就成烤人了。”然後想了下,還是長幼尊卑占了大頭,就在懷裏掏出了一個餅子,遞給了這個表叔:“這個你吃吧!那個生魚片還是我來吧!據咱們督師大人說過,生魚片這個東西在倭國那是相當有名的菜,老尊貴着呢,要不是這次我們執行任務,我們還吃不着,也是哈,這個地方的确是太富裕了,棒打狍子瓢碗魚真不是瞎說。”
結果表叔頭都不擡的回了他一句:“你拉倒吧,你懷裏的那塊餅子還等着喂鴿子,咱們人可以什麽都将就,河裏有魚,有螃蟹,實在不行,還有蘆葦根,可是信鴿這東西可嬌貴的很,你不喂飽它,他怎麽給人傳遞消息?他可是不吃葷腥的。”
趙權就看了看手裏的餅子,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後還是小心地掰開一塊,遞到身邊籠子裏的那個兩信鴿,其實信鴿也不吃餅子,但現在沒有辦法,三天了,該吃的都吃了,結果自己迷路了,怎麽也找不回回家的路,信鴿倒是找到了,可這東西一發出去,立刻飛個沒了影子,自己追着他跑,趙權絕對不會認爲自己一個時辰能跑三百裏地,要是那樣自己就成孫猴子了。
正在兩個人小聲的嘀嘀咕咕的時候,趙權耳朵突然一豎,職業的敏感讓他突然警惕起來,沖着還在那嘀嘀咕咕自己的表叔噓了一聲,表叔習慣性的立刻丢掉了手中的東西,一個撲身,就淹沒在了身邊的溝渠裏,成爲那條溝渠裏的一片蘆葦,趙權也立刻躲在了溝渠外的蘆葦蕩中,将鴿子籠緊緊的壓在身下。
信鴿這東西什麽都好,就是這轱辘轱辘的聲音總是不停,特别容易暴露目标,監軍士們誰也不願意帶這玩意,但在這茫茫無際的蘆葦蕩裏,沒有信鴿的存在,自己絕對不能将情報快速的傳回總部。
兩個人趴了半天,表叔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剛要在河汊裏探出腦袋問一下,結果趙權再次對他發出了一個噤聲的标志,而且将懷裏的信鴿緊緊地壓在地上,生怕它發出半點聲音。
又等了一會,終于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咔嚓咔嚓蘆葦斷折的聲音,一陣滿語就傳了過來。
作爲針對滿清的監軍士,滿語還是必須懂的,這時候就聽這聲音道:“記住來時候的路,大隊還要按照咱們的路線行進呢。”然後聲音頓了一下,“把前面那個高地記下來,我想旗主帶着兄弟們明天能在那裏安營紮寨,那也是這一片唯一的一個高地,如果再這樣盲目的走下去,不但我們會迷失方向,就連大隊人馬也會迷失方向。”
這時候另一個聲音接着道:“好的,我記下了,大人,我們從早上忙到現在也該回去了吧。”
随着他的話,越來越逼近趙權位置的腳步聲就停頓了下來,間隔了一段,開始的那個聲音再次說道:“好吧,我們現在就回去。”然後長歎一聲:“唉,這接天連地的蘆葦蕩啊,真是煩人,就這三天時間,我們最少損失了100個兄弟,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隻能是自求多福吧!”
結果另一個聲音就笑着道:“都是身經百戰的兄弟,遇到敵人根本沒有問題,也都是出來有經驗的,迷路是沒有辦法,但也餓不死他們,就在這一片蘆葦蕩,河汊裏的魚和螃蟹那是有的事,唯一的毛病就是不能生火,不過我們在深山老林裏吃生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等大部隊來的時候,在高崗上紮營安寨,點起篝火濃煙,大家也就都能找到方向。”
“也隻能是這樣了,那我們就回去吧。”随着說話聲越來越弱,腳步聲也越來越遠,一直到消失不見。
趙權和他的表叔又趴了大約一個時辰,确定周邊在沒有敵情之後,才敢悄悄地起身,他們也不得不這樣小心,因爲上次他們遇到了三個滿清的巡哨,即便是在爺倆突然襲擊的情況下,也頗費了一番周折才将對方拿下,這期間,趙權的左肋還挨了一刀,可見這次他們派出的尋哨是多麽的強悍。
趙權小心地湊到表叔的跟前,兩個人隻細的探讨:“明天敵人的大隊就會在不遠處的那個台地上紮營,這個情報很重要,我們必須彙報出去。”
表叔也小聲的贊同:“那個台地咱們來的時候路過過,雖然地勢比周邊不過高出一兩丈,但也是這一片區域裏唯一能夠紮營的地方,隻不過我們不能确定他的位置,在當地坐探給的地圖上也找不到目标。”然後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這該死的蘆葦蕩,這該死的濕地。”
趙權也很苦惱自己的情報不準确,但的确是沒有辦法,最後隻能無奈的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要将這個消息放回大本營,至于怎麽判斷這個位置,那隻能是看大本營那些人的能力了。”
說着就在懷裏取出一個小紙條,用炭條簡單的将這裏的情況寫好,然後打開那個小小的鴿籠,可惜的是,兩個信鴿就在剛剛自己壓在身下的時候,被悶死了一個,幸運的是,還有一個奄奄一息,兩個人一陣忙活之後,總算救回了它的小命,然後将情報綁在信鴿的腿上放了出去,剩下的事情就是兩個人坐在這裏祈禱了,因爲在茫茫的蘆葦蕩裏,他們實在是力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