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呢?卻與原先大相徑庭,談論對遼東漢人的屠戮,一個個說的竟然如此輕松,難道随着官兒越做越大,心就越來越冷了嗎?難道爲上位者,對百姓平民的利益乃至生命,都開始輕視到無視了嗎?那當初自己做平民的時候那個良心呢?難道都被自己的欲望和狂妄所侵蝕了嗎?
哦,是了,當平民的時候,想掌握權力,隻是想爲民請命,爲民做事,而一旦權力到手的時候,就享受了高人一等的快慰,就品嘗到權利的甘甜,而爲了向上進一步獲取更大的權力,就要不擇手段,踩别人累累白骨向上爬,而在權力的道路上,是不應該也不能存在對對手的仁慈,因爲一旦你仁慈了,那麽你就将成爲别人上向上的台階,成爲别人的墊腳石。
這幾乎就是一個絕望的邏輯,怪不得越是上位者,越冷漠,越殘忍,這是從古至今必然的邏輯。
“轟轟轟。”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将呂漢強拉回了現實,暗暗的歎了口氣,然後擡眼向戰場上觀望,戰場上,敵人的大營前的壕溝地區,已經炸成一片火海,無數泥土碎石以及爛木頭騰空飛舞,又如暴雨般紛紛落下,煙塵直達霄漢,一段又一段的壕溝,被這巨大的爆炸所填平,一段又一段堅實的栅欄,在這劇烈的爆炸氣浪聲中,就如紙糊的一般紛紛飛舞破碎,而那些站在栅欄後還想頑抗的漢軍八旗,大部分人連慘叫一聲都沒來得及,就被撕成無數血肉碎片,與泥土與碎石混合爲一體,剩下的漢人八旗,在這排山倒海般的爆炸聲中,早就忘記了他們的職責,任憑身後女真人如何怒吼叫罵,任憑女真人當着他們的面殺死他們的家人,他們也要義無反顧地向大營後面逃去,現在在他們的意識裏,逃,拼命的逃出這血火地獄才是第一。
爆炸停止了,壕溝填平了,栅欄破爛了,剩下的就是進攻了。
王大壯挺直着腰闆,對着後那層層疊疊的方陣,将他長長的腰刀堅定地指向了前方:“複遼軍,進攻。”
幾萬将士一齊怒吼:“死戰不退。”然後放平手中的長矛,拉開手中的長弓,随着單調的鼓點,随着呂漢強那飛揚的大禱,腳步堅定的向敵人的營地碾壓過去。
對漢軍八旗的進攻,絕對沒向黃勝遠預判的那樣,漢八旗因爲家屬被挾持而聽命抵抗,整個戰鬥,根本沒有任何懸念,當呂漢強的複遼軍踏進漢軍八旗的營地時候,迎接他們的,是被爆炸震傻了的百姓,是的,是百姓。
靠近爆炸前線的地方,有無數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那裏,他們的身上被鐵片鋼珠打得千瘡百孔,離着爆炸點遠一些的地方,也躺滿了屍體,他們身上沒有傷痕,隻是面容扭曲詭異,口鼻有絲絲黑血流出,他們是被巨大的沖擊波震死的,他們的五髒六腑已經徹底粉碎了。
再往裏走,看到的情景更詭異,無數或跪着坐着的漢軍八旗,一個個目光呆滞,雙眼無神,就任由呂漢強的複遼軍在他們面前昂然而過,卻沒有一絲反應,真正成了行屍走肉。
對于這樣的戰果,所有的将士都沒有一點歡欣鼓舞的感覺,因爲這場仗打得太輕松,輕松的原因不是自己太強悍,而是敵人太菜,這些剛剛被征發來的漢人八旗,其實連流寇都不如,流寇不管怎麽着還能遷徙千裏,在這期間,搶搶奪啊,殺殺人啊,最少看見過殺人,而這些緊急征募出來的漢人八旗,就在前天之前,除了種地,有些人連雞都沒有殺過,更别說殺人,就在這連天的炮火之中,就在這如山的正規軍壓迫下,根本就連半刻鍾都不能堅持。
走在前面一片糜爛,後面次序井然的敵人大營裏,呂漢強對身邊的将士問道:“難道就沒有一個像樣的俘虜?難道就沒有一個像樣的投降者嗎?難道就更沒有一個人,對我們展示一下刀槍力量的人嗎?”
結果說這話的時候,突然間在拐角處,一個漢子手端着長矛,擋住了幾個人的去路,這時候呂漢強身邊的将士二話不說,直接就沖了上去,就準備按照王大壯的吩咐,将這個敢于面對自己拿着刀槍的敵人砍翻,結果呂漢強發現狀況不對,立刻大聲喝止。因爲他看到在這個漢子身後,跪着三個人,一個是半大小子,一個是蓬頭垢面的婦女,還有一個瘦小枯幹的老太太,很顯然,這是一家,而這個拿着櫻槍,面對呂漢強的,一定是這一家之主——這是一個有擔當的漢子。
“你想怎麽樣?”呂漢強饒有興趣的看着那個雖然渾身顫抖,但卻堅定握着大槍的漢子。
那個漢子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不去看左右哄哄隆隆走過的複遼大軍,聲音幹澀卻堅定的道:“我可以投降,我可以被殺,但請饒過我的老娘妻子和兒子,我兒早有投遼西呂督師之心,今日就請收留。”
所有的人就都笑了,笑這個漢子的天真,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跟複遼軍講條件?
呂漢強點點頭:“你投降吧。”
于是那漢子就轟然跪倒。于是呂漢強就對着王大壯說:“看看,大哥,在這一戰中,你終于有了第一個真正意思上抵抗者,真正意義上的俘虜,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投降者,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投奔遼西的百姓,恭喜你,戰果輝煌。”
王大壯這個郁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