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經變得失魂落魄的陳亮,周楚鈞實在是無話可說,難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就這樣沒有原則嗎?自己依舊是光棍一條,不能理解這樣的感情,但這樣感情真的就讓人撕心裂肺嗎?尤其自己的大将軍陳亮,他所喜歡上的人,還是一個女真的女孩,尤其就在不久前,當着她的面殺了她的家人,更何況,雙方征戰不休,他在中間如何相處?他怎麽能向自己的督師交代?
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時間想這個問題了,因爲要想救回這個哎哎哭泣的陳亮,那自己所做的就是,必須找一個郎中,救活那個在陳亮懷中奄奄一息的女孩。
同時作爲一個将軍的本職,那就是帶着這些人在敵國裏,随時保持警惕,于是周楚鈞按照軍隊的規矩,開始安排大軍的駐紮和警戒。
堡壘牆寨不是很高,不過是三個人高度而已,牆寨之内也僅僅能容下三五千人,這時候,周楚鈞的副手打馬跑到他的跟前,對着他小聲道“将軍,周邊的情況越來越危急,督師大人的判斷越來越明顯,在我們前前後後已經開始出現建奴的偵騎,現在我們應該全力以赴奔回遼西,若不然我們會被困在遼東的,兩千兄弟的生命無所謂,但陳亮将軍卻是不能有任何閃失的,還請參見大人決斷。”
周楚鈞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這裏沒有糧食,這裏沒有一切供給,一切都被燒成了灰燼,剛想狠下心來繼續向西前行,但抱着那個女孩無聲哭泣的陳亮,哀求着周楚鈞:“我們歇一晚,給我找一個郎中好嗎?”
周楚鈞本來是想在這村寨裏休息一下,給女孩燒點熱水,緩解一下病情,然後大軍立刻再次出發,趕回遼西。
但現在陳亮的這個要求的後果絕對是嚴重的,在四周已現敵蹤的關鍵時候,爲尋找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的郎中而停留一晚,後果就将不可預料。但看着陳亮那雙哀怨的眼神,周楚鈞的心軟了,他現在已經擔負起了這支部隊的主将責任,但兄弟之間的感情,卻讓他放棄了自己的責任,于是長歎一聲,對着周邊兄弟道:“我們也已經連續兩天趕路了,諸位兄弟也已經疲憊不堪,今天就住宿在這裏休整一下,立刻派出100名兄弟,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立刻給我找到一個郎中,這才是當務之急。”
這的确是當務之急,要不然這個統軍大将就廢了。
這個狀況所有人都看到了,都在爲這件事情擔心,既然周楚鈞發下命令,所有的人當然響應,現在找一個郎中,才是全軍将士最需要做的問題。
慘白慘白的月亮,開始在東山頭上慢慢爬起,周楚鈞站在殘破的堡壘之上,真的是憂心忡忡。
作爲一軍主帥的陳亮,竟然爲一個女真人的女孩,而頹廢到這種程度,整個回歸部隊的重擔,都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前途風險無限啊。
“一個郎中,就能改變這支部隊的命運,但這個郎中在哪裏呢?”
郎中沒有來,但狼狽逃回來的兄弟卻給他帶來了他絕對不想見到的結果——建奴的大軍沖過來了。
渾身變得冰冷的周楚鈞在奔跑回來兄弟們的彙報裏,他判斷出來,即将沖到自己面前的,是後金建奴皇太極最貼身的主力——鑲黃旗。
鑲黃旗是皇太極的主力親軍,人馬編制不是普通的七千五,而是兩萬六,還有許多随軍的奴才,也就是說,自己将面對的,最低是三萬的建州大軍,想想這個數量,周楚鈞立刻渾身發冷,自己複遼軍再能戰鬥,也不過是兩千多人而已,面對三萬大軍,隻有全軍覆沒一途。
離開,必須不顧一切的在被鑲黃旗糾纏住以前,甩掉他們,逃出去。
周楚鈞立刻沖下了堡壘城牆,直接沖進了陳亮的帳篷,但他沮喪地看到,原先意氣風發的主将,現在面容憔悴,頭發散亂,緊緊的抓着那個女孩子的手,将他的臉貼在那個女孩子滾燙的額頭上,嗚嗚哭泣。
周楚鈞上去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陳亮的臉上,立刻讓陳亮的臉上出現了五個鮮紅的血印。
結果他的一巴掌,不過就是讓陳亮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趴在那個女孩子滾燙的額頭上,繼續淚流滿面。
周楚鈞就徹底的洩氣了,這個大将軍已經不能再指望了,他沒有被山陝流寇所打倒,沒有被草原無盡的殺戮所打倒,沒有被京畿之戰建奴的強悍所打倒,卻被這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孩打倒了。
周楚鈞沖出了帳篷。現在,這個大軍指揮權就是自己的了,自己必須擔負起這支軍隊的所有責任。
“全軍聽我号令,拔營起寨,不顧一切我們回家。”這是周楚鈞的将令。
但這個将領剛剛發布,周楚鈞就看到地面在有規律的輕輕震動,然後震動的越來越劇烈,在看周圍那黑幽幽的寨牆,也在越來越清晰的隆隆聲中瑟瑟發抖。
這時候一個巡哨的兄弟沖了過來,對着周楚鈞大聲禀報:“将軍,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随着這一聲報告,周楚鈞的心徹底墜入冰窖,愣了一下,跺了一下腳,然後直接沖上那低矮的寨牆。
向外望去,不由得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十幾匹孤單的戰馬正在向寨牆飛奔而來,馬上的戰士一個個狼狽不堪,一個戰士到馬鞍橋上,緊緊的壓着一個人,亡命的在向寨牆奔來,而在他的身後,卻是無數女真的騎士,鋪天蓋地呼喊嚎叫着,向自己的堡寨圍攻過來,轉眼之間就将自己這個小小的堡寨圍得水洩不通。看看那些烈烈的大旗,周楚鈞這時候心如死灰,自己這兩千人馬,已經被建奴的大軍包圍了,而包圍自己的,就是後金皇太極的嫡系——鑲黃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