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緊急召喚各地貝勒貝子大小臣公,命令所有旗軍收縮到南海子,命令所有奴才包衣武裝起來,命令代善監視京師京營,命令杜度監視關甯鐵騎,命令殘部嶽托監視南三省明軍,命令自己的本部兩旗和吉爾哈朗,薩哈廉合計三旗堅決殲滅呂漢強和他的押運糧草的大軍,命令——
一場真正的決戰開始了。
崇祯三年二月二十五,天剛蒙蒙亮,崇祯換了一身暗龍黃緞便袍,他在禦案前坐下去批閱文書。這張禦案,他已經在上邊批閱了四個年頭的關于軍國大事的各種文書,親筆下過無數诏谕,但每次對着這張禦案他就愁。案上每天堆的各種奏疏和各地塘報像小山一樣,幾乎沒有一封文書會使他高興。這些文書,有的是報告災荒的嚴重情形,充滿了“赤地千裏”、“人煙斷絕”和“易子而食”等觸目驚心的字句,有的是報告“流賊”和“土寇”的騷亂,兵燙的慘象,有的是報告清兵深入畿輔後,繼續前進,又破了什麽州縣,焚掠得如何慘重,擄去了多少丁壯和耕牛,以及某些地方官望風逃遁,某些地方官城破殉難。諸如此類的文書使他每天必須看,而又實在不願看,不敢看。有時,他恨不得一腳把禦案踢翻。?
今天,崇祯沒有馬上批閱文書,而是先淨手淨心,對着北方宗廟之向,磕頭禮拜,然後低頭望着禦案上的古銅香爐出神。
一個宮女用雙手捧青花蓋碗,輕輕地走進暖閣。另一個宮女從托盤上取下來蓋碗随手把蓋子揭開。崇祯瞟了這個宮女一眼,随即拿起銀匙。他的表情是沉穩的,但他的手卻出賣了他,因爲他拿着的茶盞的蓋子在撥弄茶葉沫子的時候,出了清脆的哒哒哒的響聲。結果崇祯就不耐煩的放下湯勺茶碗,揮揮手,讓宮女們退出。
放下茶碗,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直勾勾的望向京城南方。
南方,寄托着他的國朝希望。
這時候,秉筆太監王承恩小心的進來,?“萬歲,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崇祯就放下茶盞,長長的出口氣,呆愣半天,豁然起身,直接走到窗前,猛的推開窗戶,讓凜冽的寒風吹拂自己越來越火熱的胸膛:“呂漢強,複遼大業就看你的啦。”
呂漢強這時候正緊緊拉着姚同新的手,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次,姚同新主動請纓,帶着一萬僞裝的士卒還有一千輛大車,施行誘餌計劃。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在呂漢強和所有人的估計,這次建奴皇太極一定會傾全力圍剿這支車隊。這時候在京畿之地,被四處明軍壓縮的建奴有多少呢?接近七萬,其中正軍四旗三萬,朝鮮包衣奴才四萬。
現在大家在計算建奴皇太極的軍事實力的時候,已經将朝鮮的包衣奴才算做在内,因爲在前幾次的戰鬥中,大家已經深深的領略了那些奴才的戰鬥力和敢死精神,雖然大家根本不理解一個奴才爲什麽會爲主子如此拼命,但這是不争的事實。
而這次皇太極爲了掐斷京城的補給,爲了打擊大明的軍心士氣,也爲了補足他們的物資錢糧,一定會傾巢而出的,這時候,姚同新的一萬兄弟必須要在最少五萬大軍的圍攻下,堅持到京城裏的京營出援,堅持到呂漢強的援軍趕到,隻有這樣,才能徹底的包圍皇太極,徹底的打垮他。
因此,這次姚同新老哥哥真的兇險萬分。
“老哥哥,保重,保重。”話就這麽多,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姚同新仰天哈哈大笑:“我的小兄弟,你怎麽突然就變成鹦鹉,難道就不能再說點别的嗎?”然後神情一肅:“兄弟放心,苟利社稷生死之,我要讓皇太極,你說的小野豬皮看看,我大明依舊有甘願爲國赴死的铮臣,有甘願爲這大明赴死的一萬好漢。”
然後甩開呂漢強的手,翻身上馬,對着已經整裝待的一萬兄弟大吼一聲,“大明的漢子,我們上路啦——”
随着他蒼老剛勁的一聲吼,一萬甘願赴死的兄弟一起大吼:“我們走啊——”
按照呂漢強的規劃,這次運送錢糧,要先向北,到達京城的右安門,然後向東,到達永定門之後進京,這樣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躲開建奴在南海子的大本營,吸引他們進入野戰,第二,隻要建奴出動,如果可以,姚同新就帶着車隊向北京城突擊,然後依靠北京高大堅固的城垣結陣抵抗,如果不能,良鄉和京城之間的距離是七十裏,想來皇太極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半路截殺,那時候,無論是自己還是京營,都能快出擊救援,然後,自己和京營與建奴在這裏糾纏住,這時候,南面的通州的三省十餘萬大軍立刻後續增援,關甯鐵騎離着戰場遠,但他們的任務就是奇襲遵化,掐斷皇太極的退回關外的後路,徹底的将皇太極關在關内,如果全軍配合緊密,那麽,複遼大業就在今天可成。
姚同新帶着車隊緩緩的向北行駛,車隊上,打着四面欽差的大旗,這已經不是隐秘,而是招搖了。
離開良鄉二十裏之後,就開始在車隊左右出現建奴的遊動哨,越往前,建奴的巡哨的密度越大。
剛剛開始的時候,随着車隊行動的趙曉銘還派出專家的巡哨與建奴的巡哨糾纏打鬥,但後來姚同新吩咐趙曉銘放棄這種損失自己兄弟性命的辦法,任由建奴的巡哨在左右逡巡,隻派出一股股百人的巡哨向前,而每次百人巡哨回來禀報的時候,幾乎都沒有幾個剩餘。
當車隊走到五十裏的時候,一個渾身是血的巡哨幸存者飛馬跑回,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禀報:“建奴距離十裏,正全力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