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後半夜了,剛剛巡哨回來的呂漢強坐在桌子前,卻沒有一點睡意,拿着王方等京城來信,翻來覆去的卻看不進半個字。
趙梓坐在旁邊陪着,看呂漢強心不在焉,便知道還是在爲今日一戰自己的部下所表現出來的狀況着急,于是微微一笑開解道:“東主今天晚上這一場霹靂手段絕對要得,不但收攬了軍權,樹立了威信,同時也讓滿營将士再也不敢拖沓,正可謂是一舉三得啊。”
放下手中不知所雲的書信,呂漢強長歎一聲,将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這次也是沒有辦法了,按照我的意思,當場就砍了那千總的人頭,讓全軍警惕,更能消弭了軍隊裏的一個勢力,以便以後我們更好的整合隊伍軍心。”呂漢強說砍人人頭的時候,心理上已經沒了一點負擔,這都是平時練出來的,想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前前後後直接的間接的也殺了不下十個人了,當一個人殺人成爲習慣的時候,也就麻木了。
同時自己的心思也沒必要隐瞞這個心腹幕僚。
“其實東主這樣的處置已經很恰當了,過猶不及,我們剛剛才确立威信,就殺了家丁的頭領,難免讓人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情,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趙梓輕輕的搖着折扇,在給自己帶來清爽的時候,也讓呂漢強受益,心中的煩躁就在趙梓的微風裏消減了不少。
呂漢強還是搖搖頭,對什麽兔死狐悲的心情,他還是有辦法扭轉的,不過是獎勵跟上罷了,有獎有懲,剛柔相濟,幾番揉捏下來,就不信這支隊伍還能跑出自己的手心,不夠今天沒有獎勵,因爲怎麽看也沒有獎勵的地方,爛罰不好,爛獎也不好,如果獎懲過爛,便沒了獎懲。
“我今天沒這麽做,還不是小胖子主動跳出來領罪,這雖然确立了我的威望地位,但也讓我不能真的砍了那小子的腦袋,如果真的砍了那小子的腦袋,那我最起碼就要打小胖子五十棍子,要不我的心思就白費了,說實話,我還真舍不得打那小子。”
趙梓就笑了,心中暗笑:“你真要打了那小子五十棍子,晚上我絕對能看到你臉上多出五十條傷痕。”
“這事情就算過去了,我們還是說點正經的事情吧。”呂漢強看出了趙梓的賊笑,趕緊轉換話題。
趙梓就端正了姿态,等着呂漢強說正經的事情。
呂漢強就翻看着子涵拿給自己的賬簿不無憂心的道:“這次我們帶着赈災的銀子是十萬,這個一文都不能動,家裏娘給我拿了五萬,經過這近月的使費,在賬目上就隻剩下兩萬不到了,而路才走了一半,等到了目的地,還不知道有多少花銷等着我們,因此,财政才是當務之急。”
趙梓這時候也收起了取笑呂漢強的心思,皺着眉低聲道:“這一路上我們不需要官府供給,全部依靠我們自己的銀錢購買,這的确是一筆大費用。而且,我們爲了訓練這些民夫家丁,運動量也加大了,結果這幫小子都成了飯桶,随着訓練的加強,他們的飯量已經過了我們預估的一倍了,而您又對刻苦的給他們獎勵了肉食,這筆使費可比糧食多多了,也難怪我們的費用比預計的要高的太多。”
“這是實情,沒有大量肉食的夥食供應,就那每天的訓練不但訓練不出強兵,而且根本就會将整個隊伍拖垮,這時候的戰争,還是靠力氣說話取勝的,因此,夥食和肉食絕對不能減。”
這就是一個兩難的事情,銀子就那麽多,花一分少一分,而爲了增強軍兵的體力,肉食還不能減少,讓京城家裏再運來一批也不現實,這的确進入了兩難的境地。
于是兩人就都陷入了沉默。趙梓的小扇子也不由自主的搖的花啦啦山響,可見其心也已經開始焦躁浮動起來。
這時候,帳外又傳來一陣陣不散去的杆子老弱的哀嚎求乞的聲音,聽着更加凄慘。
這時候帳簾一挑,子涵和如雲面色疲憊的進來,如雲進來就抱住呂漢強的胳膊,哭泣着哀求:“姐夫,外面的人太可憐啦,求求你給他們一點吃的吧。”
子涵也面色凄慘的對呂漢強道:“強哥,我們還是緊緊吧,分給那些百姓一點吧,要不他們那些婦孺本來就身子弱,再加上今日一番驚吓,就真的熬不過這個晚上啦。”
呂漢強愁眉苦臉的長歎一聲:“他們是因爲我而淪落到這種地步啊。”輕輕搖頭,對子涵道:“讓營裏的夥夫起來吧,做些粥給營外不散的百姓分了些吃吧,要不他們就要餓死在我們的軍營外啦,這是造孽啊。”
趙梓皺眉道:“東主仁慈,不過我們營地外可是近千被抛棄的流民啊,一旦給了他們吃喝他們就更不會散去,到那時候,我們可就沒有東西給他們啦。”
“要不怎麽辦?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餓死吧。”呂漢強就痛心的一攤手:“我們能周濟一些是一些吧,大不了,我再管我娘要些銀子來吧。”
趙梓輕歎一聲,“家裏也不是銀山金海,這樣的無底洞可是沒辦法填滿的。”
“不填也得填,要不怎麽辦?”看着兩女急沖沖的走去安排,呂漢強無奈的道。“銀子,我們再想辦法吧。”
趙梓沉思了一下,猶豫了片刻還是試探着道:“學生倒是有一個來錢的法子,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趙梓這時候又拿出諸葛亮的派頭,和呂漢強打起了啞謎。
一聽趙梓神神秘秘的說有辦法,呂漢強眼珠一轉,也豁然開朗,明白了趙梓的意思。
知道了趙梓的意思,心情也就好了起來,這個趣得湊,于是呂漢強就按照自己寫的三國的套路:“那先生就和我同時寫在手心上,我們看看是不是英雄所見略同?”
“正有此意。”趙梓當時就來了精神,可算是自己東家讓自己裝把神棍了,這此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于是就在呂漢強的桌子上拿起了毛筆,點點幾下就在手心寫了字,然後滿臉期盼的看着呂漢強。
呂漢強就切的一聲:“我不過是騙你把手弄髒罷了,還在手心寫字,就你剛剛這麽一撰拳頭,我就懷疑你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剛剛寫的是什麽,評書裏說的你也信,我服氣你了。”
打擊,絕對的打擊,這讓趙梓深深的悲哀,但還是悄悄的看了下自己的手心除了一團黑之外,真的就什麽都沒有了,不是說諸葛亮和周瑜就這麽弄的嗎?難道人家英雄就不花,而自己是小民,就花啦?
呂漢強哈哈一笑,之後道:“其實你的想法和我的可能是一樣的,既然杆子招惹了我,那我就端了杆子的老窩,我就不信,這幫杆子爲禍當地多年,看外面的那些被遺棄的杆子狀況就知道,他們給他們的手下喽啰吃的還是豬狗都不吃的飯,我就不信就沒有萬把兩銀子的體己。”
趙梓立刻雙手一拍,當時手心的墨汁就飛濺了不少在臉上,但也不去管,大笑着道“正是這個法子,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這時候,更是将扇子扇的花啦啦的。
“這次戰鬥,雖然我們不算成功,卻也大大的殺傷杆子們的實力,就在我們的正面戰場,就絕對有七百具賊人的屍體,這還不算被賊人闖塌天抛棄的近千老弱,按照金恒光的情報,闖塌天的山寨全算上也不過是三四千的杆子,這一次就折損了一半有餘,那麽剩下的還有多少?”呂漢強眼睛賊亮的分析着。
“是的東主,不但如此,而且這次賊人已經喪膽,而我們這裏呢?因爲有了這次戰鬥,大家對您呂氏長弓的威力已經大有信心。”這時候,趙梓突然陰沉沉的趴在呂漢強的耳朵邊,小聲的說道:“同時,面對敵人的沖鋒,我們的家丁還膽寒,但我們安排下督戰隊,逼着他們沖鋒爬城,那絕對應該沒有問題。”
呂漢強對趙梓這種幾乎是殘忍的練兵辦法沒有表示任何一點反感,反倒是這點,和自己多少有點共同之處,一支戰鬥力強悍的軍隊,必須經過血火考驗,否則什麽時候也不能錘煉出來一支強軍,既然在野戰上你可以逡巡不前,面對洶湧而來的杆子你面色蒼白驚慌失措,那好吧,我就将你逼入絕路,讓你被動的接受血火考驗,我就不信了,身後就是督戰隊,你就敢不往站滿杆子的寨牆上沖。時間不等人啊,這次,就算逼也要逼出一支強軍來。
“隻要我們指揮得當,安排周詳,在拿出适當的獎賞,我想,面對隻剩下一千多老弱爲主,而且還是被我們打的喪膽的杆子,我們絕對會取勝。”
“我對你的判斷深信不疑。”呂漢強這樣評價趙梓。
就在兩個人想當然的謀劃的時候,卻不想,闖塌天的山寨已經不是他們想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