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新奇,但更讓人疑惑。
“我今天鄭重其事的和你們再說一次我們出京時候說的話,這次,我希望你們能夠認真的聽,然後我會給你們半天的休息時間,認真的思考,再告訴我你們的決定。”呂漢強站在一個桌子上,認真的說,那個桌子搖搖晃晃的,承受着呂漢強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吱呀呀的,有種不堪重負的感覺,讓站在他身邊的王大壯随時準備這桌子坍塌時候,自己去搶救一下自己的兄弟,不讓他太過難堪。
看到底下的民夫被自己的話吸引,不再交頭接耳,呂漢強深吸了口氣,面對即将成爲自己武裝的六百人,大聲的宣布了自己昨天的決定,在一片震驚裏,最後呂漢強道:“前路是危險的,是要死人的,但我會給你們最好的武裝,給你們最好的訓練,讓你們能在我們整個任務其間,盡可能的活下來,讓你們吃最好的飯食,享受到最大的尊重,讓你們的家人從此不再饑馑,讓你們的父母得到安享晚年,這,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後提起聲音大吼道:“長天在上,我呂漢強向你們保證,我呂漢強絕對說道做到。”張開雙臂大聲呼喚:“來啊,爲你的将來戰鬥,來吧,爲你的父母兄弟戰鬥,來吧,爲我戰鬥吧。”然後義無反顧的跳下那個桌子,直接走向了營地裏最核心的部分工匠營。
張大與趙三,原本就是山西流亡到京城的流民,山陝大旱,再加上自己的土地産出怎麽也應付不了官府的賦稅,更别說幹脆就是讓人去送死的徭役,他們帶着家人父母,還有嗷嗷待哺的弟妹輾轉來到京城,以爲京城就會給他們生的希望。
但他們卻失望了,京城雖然繁華,沿街之上商鋪林立,大街上行走的,都是官宦公子,但真給他們生存機會,卻是沒有,每日裏,他們兩個都要在弟妹被餓的凄厲嚎哭裏,喝上一瓢涼水,勒到都快到脊梁骨上的腰帶,去碼頭上去碰運氣,希望能賺上一點點哪怕隻是讓爹娘看到一點米粒的稀粥,讓弟妹稍微能睡的着的谷糠。
但現實永遠是那麽殘酷,碼頭有把頭,苦力行裏有大哥,運河上有行會,哪裏都沒有這些流民的落腳點,同時還要随時警惕着官府的緝拿。流民,隻要官府抓了,一個不高興,就可以砍掉腦袋的。
就在兄弟兩家走投無路的時候,老天開眼,呂漢強招募民夫去山陝,雖然大家都是從山西過來的,知道那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一路一定兇險萬分,但呂漢強給的工錢厚道,附加的條件優越,尤其答應的那死有撫恤,傷有補貼更加吸引人,因此哥兩個看了身後一家子的凄苦之後,咬咬牙豁出去搏一口飯吃。于是就加入了呂漢強押運的隊伍。
被挑選中之後,不但當場了一個月的工錢,讓一家歡天喜地的買了米,吃上了這一生第一頓飽飯,而且自己的夥食也好的讓人無法想象,不但饅頭大餅管夠,還有肉湯管飽,兄弟兩個每日都撐的直哼哼,恨不得這次的路程永遠也走不完。
但今天呂大人的一番話,卻讓他們感覺到不安,原先以爲自己不過是民夫,隻是負責推車趕車,修建營地,安全問題是那三百強悍的世子親兵來做的。但這時候,卻要自己們親自操刀上陣,這對這些民夫來說,絕對是一種出他們承受能力的消息。
“張大哥,我們該怎麽辦?”趙三小聲的問張大。
“你怎麽想的?”張大盯着趙三反問。
“張大哥,咱們一直是同村,逃荒都是一起,我什麽都聽你的,你說怎麽辦我就怎麽辦。”
張大就沉重的點點頭,繼續陷入沉思,趙三就悶聲等着張大哥的決斷。
很久之後,張大擡起頭,堅定的對趙三道:“我們兄弟逃荒出來,家已經再也回不去了,帶着一家老小,本來指望着能在京城落腳,結果你也看到了,這還是春夏時候,我們還能掙紮着活着,一旦入冬,我們的命就是一個死,不但是我們兩個要死,我們的弟弟妹妹還有父母都要死,與其回去大家抱在一起死,不如就死了我一個,讓一家人能活下去,隻要呂大人兌現承諾,我的弟弟就能進他的報館做工,然後就能娶一房媳婦,就能給我們老張家延續下香火,祖墳就不會缺少人上香燒紙,即便我死了,我也會笑的。”
趙三想了想,就點頭道:“是啊,我要是死了,我那小兒子和我媳婦也能每月領上一兩五錢的銀子,就能平平安安的長大,那我還有什麽遺憾的呢?而我丢掉這次機會,即便我回去了,說不定不出半個月一家子就得餓死在哪個胡同裏。”
“是啊,我們在京城這半年,一大早官差拉出去的死人還少嗎?”張大每次想起那個在自己一家不遠的三口人家,就一個晚上死了兩個,剩下的一個婆娘也用腰帶吊死了,跟着一家老小走了,那場景現在想起來,還讓自己汗毛豎呢。
“尤其,我看呂大人是個好東家,不但帶人和氣不打不罵,而且夥食也非常的好,跟着他,我看虧不了。”張大總結着,跟着這樣的一個東家絕對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
“拼了,怎麽都是個死,那就爲一家老小活下去,拼了。”
“拼了,爲一家老小活下去。”
每一個小小的帳篷裏,都在上演着這樣的糾結,上演着這樣的決斷。
而在半晚再次集合的時候,六百民夫竟然沒有一個人離開,這讓呂漢強很滿意,面對養尊處優的小胖子姐弟的驚訝,呂漢強苦笑一聲:“你不理解一個快要餓死的人的心情,隻要你給他一點點的機會,他們就要死死的抓住,哪怕隻是多活一點點時間也要掙紮的活下去。”